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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言绍欲言又止,他摇了摇头,几乎把头垂到矮几上,像一条受训的骆驼。

    他思忖片刻,鼓起勇气说道:“我愚笨肤浅,在太医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即便是跟了公子,也认为公子迟早会从那个位置掉下来,后来慈宁宫的小内侍告诉我,公子的身体不宜大补,却吩咐我为公子做些大补的药膳。”

    “我虽是爱偷懒,但心眼不坏,还把小内侍骂得狗血淋头,这事公子您知道的,毕竟……”许言绍小声咕哝道,“毕竟……那小内侍还是公子您弄死的。”

    谢思尧不紧不慢地喝着那杯凉茶,纤长的手指青筋分明,他打着呵欠,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疲倦,“嗯,我弄死的人挺多的,你是想治我的罪?”

    “……公子,话不能乱说。”许言绍不禁扶额,陛下的话总是能逼得他吐两口心头血。

    “我的意思是,我对公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我欠公子的甚多,上次若不是我自以为是地给公子配药,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了。”许言绍一脸愧疚地说道,“从今往后,我定会勤学医经,向神医华佗看齐。”

    谢思尧喝完了剩下的茶,只觉索然无味,低笑道:“你的医术,还不如阿姐。”

    “公子教训的是,我先向谢姑娘看齐。”许言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陛下难不成是堕入情网了?真是匪夷所思。

    他试探的说道:“谢公子,人生在世,荣华富贵皆为过往云烟,我想跟着谢公子增长见识,断不会打扰谢公子和谢姑娘。”

    “哦,是吗?”谢思尧缓缓起身,轻飘飘地说了句:“许公子的目标可是要杀了大梁的小皇帝,还有闲工夫跟着我和阿姐增长见识?”

    “一盏茶的时辰到了,明日阿姐要和乔锦之他们分道扬镳,我要去歇息了,你若是不困,就坐在这儿看窗户数星星吧。”

    许言绍望着窗外黑乎乎的夜空,哪见得有半颗星星?

    陛下未免太记仇了,他读不懂陛下话中的意思,想来……是准许他继续跟随了?另外,陛下似乎很喜欢那位谢姑娘,一旦说起‘阿姐’,话就变多了。

    陛下堕入情网,是件天大的喜事,管他皇帝不皇帝的,起码陛下是个拥有感情的正常人了,以后事走一步说一步。

    次日午时,奴仆来到谢乐慈和莘宁乘坐的马车前,说主子请谢姑娘单独过去。

    还特意添了一句,不让谢兄弟跟着。

    莘宁幸灾乐祸地靠在车窗前,笑盈盈地说道,“傻小子,那乔锦之肯定是舍不得阿慈,你若是不跟着看看,阿慈恐怕会被乔锦之的花言巧语蒙骗。”

    “我阿姐很聪明,不会相信旁人的花言巧语。”谢思尧的眼底满是骄傲,还带着些许的坚定。

    许言绍坐在另一边,讪讪地笑了,如果让后宫的侍女瞧见陛下的此时的神情,一定会觉得见鬼了。

    浑然没有帝王的孤傲,这简直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嘛,许言绍摸着下巴大笑。

    “你,笑什么笑?”莘宁脚踝的铃铛晃悠着,声音清脆,代表的却是主人的不悦,她呵斥道:“有什么好笑的。”

    许言绍连忙赔罪,这车内没有一个是他能惹的。

    ……

    檀香缭绕,茶香四溢,这两者的气味交杂,谢乐慈闻了有些想吐。

    乔锦之解开桌案上放着的包袱,里面装的是大梁女子的衣裙,样式很是别致,部分衣裙的腰间缀的是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谢姑娘,这是上次乔某要送给你的衣裙。”乔锦之伸手示意给她看,“方才我派提宴为你和谢兄弟备好了马车,正巧那位兄台也要去大梁,你们三人在路上也有个照应。”

    谢乐慈又将包袱推回,轻言轻语地说道:“这些天一直麻烦乔公子,又怎能再收下这些衣裙。”

    乔锦之掀起茶壶盖,缕缕白烟飘出,他的面容在这白烟中显得格外温润,“谢姑娘不必跟乔某客气。”

    “我与家父的交情颇深,不过是送点衣裙而已,谢姑娘很难接受吗?”

    白烟的水雾扑在谢乐慈的脸庞,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不可思议地凝望着乔锦之。

    ‘我与家父交情颇深’

    ‘我与家父交情颇深’

    谢乐慈的脑海重复着这句话,手心冒着冷汗,这比莘姑娘昨晚讲的民间鬼魂故事还要可怕。

    “你……你在说什么。”谢乐慈只能装作听不懂,心不在焉地躲避乔锦之的目光。

    “北漠领主谢廷,今年四十有三,其女谢乐慈,今年十九岁,于数月前跟匈奴世子有了婚约,我说得对吗?”乔锦之的声音醇厚,唇角的笑意加深,“我知道谢姑娘想要逃婚,才没有戳破的。”

    谢乐慈的脸色从绯红转为青白,两只手重重地放在桌案上,问道:“那……我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