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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前。

    接到来自拉文德的, “修有急事找我们”催促的布尼尔,急匆匆地登录上了“新世界”。

    晨曦国上空的星舰无声,庞然大物凛然在高空, 地面的人们仰望着、赞叹着, 夸赞着这强大的梦幻般的科技造物。自豪着晨曦国与它同在,流传着一位强者的故事在这个国家口口相传——那晨曦国强大的晨曦军团的军团长的事迹在他们的记忆中,成为了每个少年心中的英雄梦。

    “新世界”是一款游戏,却又不仅仅是一款游戏, 他们可以在这里渡过在虚拟世界中的另一个人生, 这些时光换来的金钱足以反哺现实生活。也可以把这里仅仅当做第二世界里的一个闲暇时间可以进入的游戏世界,用完即离。

    这是一个自由的世界, 人们可以随时加入, 也可以随时离开。

    但世界的转动却不会因他们而停止, 即使没有玩家, 它仍在主脑的运算中自我发展着。

    仰望天空,银白色的星舰在晨曦中镀上了一层温和的晨光, 银白色教堂为设计主题的星舰圣洁而高贵, 也是他们心中的信仰。

    这是属于游戏世界里的人们的故事, 对于“外来者”——玩家们来说, 晨曦国上空的星舰,名为“苍星”公会的这处公会领地, 则是代表着最强的公会,玩家的最高级水平。

    冷色调的银白色金属风格私人会议厅里, 刚刚迎来了它的最后一位参会人员。

    “我很忙的——”

    拉长的语调传递着不满,棕色卷发的兽人族男孩在座椅上坐得并不安稳。他双脚翘着二郎腿, 整个上半身都贴着桌面, 他的手臂伸长了, 掌心无意义地拍打着桌面。他趴在桌子上,把整个脸都向下埋在桌子里,立起的两只高高的兔耳也和他的动作一起不停摇摆着,扫着桌面,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来用耳朵清洁会议桌的。

    坐在男孩的对面,黑发紫眸的暗精灵高高扎着高马尾的黑发长发如瀑,他看了一眼主座上沉默不言的人,低声对这迟来的同伴说:“布布,修找我们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到底有什么急事要突然开会啦?而且还只有我和拉文德?长话短说快点放我出去啦!”布尼尔坐直了,胡乱漂移的视线一看就是一副催促会议快点开始快点结束的不耐烦的模样。

    只有拉文德知道,他的私聊里突然冒出了一句来自布尼尔的话。

    布布:怎么回事?难道说修也……

    拉文德:不知道,但是如果他们不主动说出来,我觉得还是不要透露望的现状比较好。

    布布:难不成,这就是你先找到了望又不告诉大家的理由?

    拉文德:抱歉,但是望好不容易回来了……

    拉文德是个很谨慎的人,布尼尔也认同他的想法。已经死去的人再次回到视野中,也不知道会对望带去什么影响。他知道望和公会里的人关系都很好,但他不敢去赌那有可能出现的可能性。

    在目前的研究中,完全死去的人是无法复苏的。只有濒死的人可以利用特殊手段暂停时间,保留意识体的存在,让濒死的身体在和时间的赛跑中得到一线生机。

    无数的星球进入了和平时代,但布尼尔不敢保证死而复生的信息被他人泄露出去后,望所在的那个相较之下科技水平还毫无反抗之力的世界还安不安全,甚至望本人还安不安全。

    布尼尔看向了修,打算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虽然修跟望关系很好,但是,布尼尔记得下线前查看的公会成员列表,那上面仅有他和拉文德有登录记录,其他成员还没有在那个“新世界”登陆过。

    此时,两人所在的会议室内,响起了温柔的电子女音。

    “本会议室已禁止私聊,请玩家们共度谈话时光。”

    布布:“……”

    拉文德:“……”

    坐在主位上的霜灰色长发的青年用冰凉的红眸注视着他们,无声中已经在告诉两人,他发现他们在用私聊偷偷摸摸沟通的事实了。

    蔷薇白色的军礼服取下了外套和帽子,此时的血族青年身着轻简的晨曦军团制服,华丽感削弱,严肃感却增加了。低气压让整个会议室都变得严肃极了,即使是傲气惯了的布尼尔也不知不觉间收敛了不耐烦,认真等他说话。

    “今天的会议仅有我们三人。”

    如大提琴优雅的声线在会议室内响起,反而显得整个会议室更加安静。

    “本次会议没有他人参与,不允许私聊联络,这并不是对你们的束缚。拉文德,布布,在进入今天的会议之前,你们需要谨记这一点。我们是同伴,因此,才更要进行这样的会议。”

    血色的眸注视着两人,修的语调并不激烈,如同他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他很少将情绪表露在外,与外表冷淡内心活跃的拉文德不同,修的内心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平静无波而理性的。

    ……但今天的修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他在压抑着什么难以说清的情绪,布尼尔敏锐地从他所说的话语中察觉着,他和拉文德对视一眼,对方微微颔首——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在确认同伴们的态度后,修才接着说话。他打开了身后的显示屏,伴随着画面上被整齐显示出来的文字、图片以及在另外一块大屏幕上动着的视频,他说:“如你们所知,我……我们失去了一位十分重要的人,hoffnung传达了他的死讯。”

    【本次病毒入侵期间检测到一例生命体躯体死亡,已按“指令”救助牺牲者,代号“望”的生命体意识救助失败,该意识体已消失。】

    被展示在屏幕上的是主脑hoffnung的记录。他们认识很久了,知道修是主脑开发团队中的一员,能拿到这段记录并不奇怪。

    这个话题被提起,布尼尔好像也回到了那段黯淡无光的时候。拉文德也轻轻抿着唇,他们都和修有着一样的心情,比起已经和望重逢的他们,这些朋友们都还停留在分别里。

    “你们从没见过望,我也没有,但我和他认识很久很久……我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坐在主座上,修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红眸中氤氲了许久的情绪就这样被遮挡,无法被他人察觉,“这段指令是我植入的,为了留住他的意识体。”

    “什么意思!?”布尼尔直接站了起来,翠绿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说清楚一点,修!”

    “什么叫做留住意识体?”拉文德追问着。

    “意思就是,我知道望会死。即使没有那次的事件,再过不久,他也会真正地死去。”

    修并没有睁开眼睛,他的语气也如同之前一样,一直保持着理智,克制,以及平静。

    “望生病了,即使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医疗科技也无法医治他,只能短暂地留住他……但留住他的时间里,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挽救他的办法。”

    布尼尔捏紧了拳头,他压抑着情绪,“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说!?是什么病,怎么会没有办法……难不成是那个?”

    布尼尔不敢相信。

    修看着他们。

    “或许你们听说过,星碎症。”

    “怎么可能……”

    “……所以你有段时间问那个病症,就是因为,望得了那个无法被医治的病。”

    过去的细节在拉文德脑中被唤醒,他们并不是没有求救,只是所有人都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在无数星球中有无数的疑难杂症,也有无数的医术,科技进步让医疗技术也在进步,但是想要留住得了【星碎症】的人仅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停住濒死之人的身体时间。

    患者的意识体是活跃的,可以在第二世界中继续生活着,只要身体的时间不再流淌,身体情况不会继续恶化,就还能够把人留下来——尽管这个时间并不是永久。星际元年以来,星碎症的患者数量不多,没有一个存活,没有人能等到它被攻克战胜的那一刻。

    星碎症是星际时代的绝症,患者的身体会如同熵增理论描述的那样,一切都在走向不可逆的毁灭的过程。正如在闪耀中走向毁灭的恒星,在爆炸的一刻最为耀眼。

    “他不想把这些告诉你们,又或者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你们说,这些也就一直是只有我知道的事情。今天我想来找你们,是因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修缓缓睁开了眼睛,那熟悉的冰凉又回到他的身上,就连会议室的空气都好像在他的注视下降低。

    “我曾经去寻找他留下的痕迹……星碎症患者的尸体不会留下,我仅能找回那些被数据记录下来的资料和影像,以及他留下的东西。”

    拉文德听明白了,他眉头紧锁:“所以你想留住望的意识体?意识体数据化是不人道的,你这么做不怕他生气吗。”

    “我确实想留住他,但是我失败了。”

    因为太过熟悉,因为太过安心,想着他们相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可以在“新世界”中见面……

    如果现实里一切都是无法留住的镜花水月,那么,又为什么……在虚拟的世界中,他也同样留不住那个人呢?

    那些理智都在疑虑和痛苦中随着情绪挣扎,让他沉浸在白日的幻梦里,无法醒来。

    在这一瞬间,他们两人都有些和修共情。

    然后,紧绷的精神让两位同样敏锐的人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你发现什么了,为什么只找上了我和布布。”拉文德问道,“你从主脑那里发现什么了。”

    “时空波动的异常数据,被我拦截修改了,主脑也没有阻止。”

    修望着他们,那一丝的脆弱被他再次隐藏,坚不可摧的冷硬与他的态度一样像块难以挖掘的坚冰,他身后的显示屏展开了两个界面,上面显示着两个条形图,以及一个坐标。

    “这两个登录数据之后的一切数据都很正常,但这两个数据连接的坐标是一致的。你们有什么瞒着我的秘密?……是和望有关吗?”

    没有查到详细的线索指向,也没有能证明这个推断的证据,修却固执地这么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