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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阴魂不散,永远都是这幅猖狂的模样,永远都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凭什么,他一个妓/女生的杂碎,都不知道是不是沈观徼的种,不好好地卑躬屈膝看人脸色竟还敢这么狂妄,他有什么资格在他们这些正统名门弟子面前装清高。

    “沈珣,你以为你进了祁乐山庄你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你身上流的血肮脏卑劣,你以为你还能狂妄几时?你有本事你今天就在这杀了我,好让大家看看你大姐怎么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让他们明白野种就是野种,教养再多年依旧是不懂规矩的下贱东西。”

    葛烈的嘴里又是土又是血,他咧着嘴笑,黑暗中像个吃人的恶魔,眼睛里燃烧着诡异兴奋的光芒。

    沈珣顿了顿,的确,沈稳继任庄主之后,仙门会谈第一次在祁乐山庄举行,全门上下尤为看重,容不得一点差错。

    神冶宗这些年风头很盛,其他大大小小的门派多少都要看他们眼色,祁乐山庄虽不至于要对葛家父子低声下气的,但也不会主动去打破这些年一直维持着的表面关系。

    他当然不能杀了葛烈,甚至不该和他交手,倘若他出了什么事,神冶宗不会再善罢甘休,如今各派精英齐聚明州,祁乐山庄一定会落入一片非议当中。

    他这些年渐渐明白,有些事情不能随心所欲,至少不要去给祁乐山庄带来麻烦。

    几年前他打断葛烈一条腿,沈稳费了不少功夫才平息了这件事情,甚至受了葛烈他爹不少脸色,今日最好的局面就是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由着葛烈把人带走,不去招惹这本就和他无关的是非。

    可是,沈珣咬了咬牙,这种结果并非自己所愿,修行的初心本就是为了锄强扶弱,倘若眼睁睁弃别人于为难不顾,与阴险小人有何区别?

    “住口!”

    正当沈珣犹豫着打伤人该怎么回去交代之时,却有人先他一步冲了上去。

    岳启一剑掀起千层浪,面色阴沉到极致,他剑不离身,此刻寒光闪过,众人定睛一看,剑尖已落在葛烈颈侧。

    沈珣赫然,瞠目结舌,葛烈也未曾想到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少年会突然出手将他压制,他瞪大了双眼,嘴唇微颤,怔怔地盯着那把悬在颈侧的剑,“你、你是谁,我劝你不要动我……你啊啊啊!”

    剑刃冰凉,好像已经划破了皮肤,葛烈害怕地抖动起来,但听得人沉声道,“家师太华山掌门,我姓岳,师门排行第五。”

    葛烈诧异地看向他,昭蘅宗师一共就五个徒弟,姓岳的除了最近大放异彩的那个还能是谁。

    葛烈本以为这少年是沈珣哪个小师弟,谁曾想竟是太华山的人,他与沈珣的那点恩怨若是牵扯到别人可不好处理,更何况是谢见微的徒弟。

    昭蘅宗师威望素著,名震十四洲,就连他父亲都要敬重几分,他徒弟要是执意插手,谁还能和太华山作对。

    算了,晦气得很,这些账以后自有机会清算,何必急于一时。

    “原来小道友你是谢掌门的高徒,实在是失礼,我看,今天的事只是个误会,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葛烈立刻换了张脸,孰轻孰重他自然掂量得住,挤着眼睛赔笑,挥了挥手就准备带着人撤走,他既放了人,料他们也不会再盯着这件事情不放,谁知他方才转过身,便被一剑拦住,葛烈惊愕地抬起头,扯着嘴角问道,“岳小道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道歉。”

    岳启年纪尚小,身形也不足成年人,但他立在神冶宗一群人面前时,竟叫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威压。

    他面色不悦,配剑冽冽作清寒之气,黑夜中如一段月华凝聚而成,贴在颈侧时冷得像冰一样。

    岳启又道,“道歉,向他们二人。”

    一个是被欺负的姑娘,一个是被羞辱的沈珣。

    沈珣神色诧异,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岳启因何让葛烈向他道歉,可是那些话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比这更不堪入耳的也见识过,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有人想给他讨个说法。

    “哈?”

    葛烈气得笑出了声,他觉得这个叫岳启的怕是脑子出了毛病,明明事情已经了结还要整这一出。

    这话说了就是说了,沈珣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下贱货色,他娘是妓/女,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是沈观徼的儿子,老子都不知道是谁,还想让他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

    “你不说,明日十四洲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今夜行径,堂堂名门修士欺辱一个凡人,你大可猜猜贵派受不受得起这个名声。”

    岳启眼帘微抬,目光冰冷,一句也不肯退让,这事葛烈本就不在理,神冶宗的人不是第一次寻滋闹事,但多数人碍于他们的势力不会追究,受了打压也都忍了,大家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不去多管闲事,但有些事放到明面上说那可就不好听了。

    神冶宗再飞横跋扈,也不能全然不顾自己门派脸面,堂堂少宗主打伤了卖艺讨生活的凡人,还要强抢民女,这事要是传出去,葛茂行以后别抬起头做人了。

    葛烈再草包再蛮横也知道太华山是个什么地位,谢见微一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他捏了捏拳头,脸色阴沉不定,片刻后忽然抬起眼,笑容有些阴森森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我给沈三公子和这位姑娘赔不是,我今晚喝多了酒,有什么冒犯到你们的,希望你们不要与我这个醉鬼计较。”

    沈珣没来由地有些不适,他见不得葛烈这幅笑脸盈盈的模样,面上无懈可击挑不出毛病,好像他真的诚恳地道歉一样,可是那目光阴森森的,像是皮笑肉不笑,总觉得瘆人得厉害。

    “算了,没什么,你走吧。”

    沈珣摆了摆手,他转身向墙角走去,葛烈收了笑意,呵斥着人赶紧离开。

    沈珣蹲下身,戏班的班主已经昏迷不醒,脸上皆是血污,沈珣将手指贴在他颈侧,片刻后抬起头,“性命无碍,怕有内伤,一会儿我找大夫过来看看。”

    岳启收了剑,刚刚那副强硬的气势瞬间化为乌有,他立在一旁,有些局促,焦急地去寻沈珣的身影。

    沈珣将那姑娘扶起,她吓得不轻,这会儿还在哭泣,沈珣于是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轻声道,“姐姐别怕,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了,过几日我叫人送你们出城,好吗?”

    那姑娘抽噎着点头,眼泪蓄了满眶,上气不接下气,道谢也说得断断续续。

    等安抚住受惊的几人,沈珣缓缓站起身,看向岳启的时候面上还是笑容,像是没注意到他慌乱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岳启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见沈珣的神色间有些疲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葛烈的话对沈珣来说不可能完全毫无印象,任谁都没有办法在被别人指着骂“野种”的时候无动于衷,更何况还是当着其他人的面。

    他可以一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甚至可以永远表现得无所谓,可是这些话被岳启听到了,沈珣忽然觉得疲惫,不知道到底是怕被他看不起,还是怕被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