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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时起,鸡鸣叫破了初雾,护院的狗也肥壮,正遭人牵着巡视山庄。

    宁清梧梳洗完毕,踮着脚伸直了手臂,一个懒腰让她舒放筋骨,整个人都轻松了。前些时日在外折腾,如今回了家感觉真好。

    “小心脚下,都别摔到东西,仔细砸了手。”

    春莺在前面走着,手里捏一方绢帕随时擦拭鬓角的汗珠。她身后跟了十来名身长七尺的汉子,一眼望去都敦实得很,各个怀抱着一大木箱子,依着春莺的吩咐,放在小院中央的空地上。

    一时间青石砖上整整齐齐,排码了十二个,宁清梧稍感意外,这一大早的是要做什么。

    她走过去,挑着最前面的箱子掀开顶罩的红布,探头看见了织锦绣金的绫罗布匹,整整叠满了一箱。

    脸色一僵,宁清梧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木然道:

    “春莺,你别告诉我,这是给我做嫁衣的料子。”

    “小姐猜对啦,这些都是过几日要用的,谢公子似乎提前预备好了,今日一早山庄门口停了百十台车马,道上都堵严实了。”

    春莺年纪长宁清梧三岁,却没什么心眼。随了她家小姐心思单纯,金银细软给她砸得发懵,此刻也不想那武林清俊了,羡慕地开口:

    “说是先到了一批聘礼,后续还有足足二百车在路上,这些抬过来的是谢公子点名要给您的,老爷也说了,先送过来给小姐过目,不喜欢全扔了去。”

    宁清梧做西子捧心,愁眉半锁,眼眸清凌凌地睨了一眼春莺。“昨夜里,是谁趴在床边和我说,谢岚信不住,小姐千万慎重啊。”

    春莺卖乖地贴近宁清梧,嘿嘿一笑:“小姐,我看谢公子对您是真心的喜欢,他起得可早啦,一直亲力亲为安排这些事情呢。”

    宁清梧想,可不是要着急,他怕我回家反悔不和他玩了,得尽早成了这门亲。聘礼这么快能送到铸剑山庄,定是他们在竹林时谢镜枯就差人准备好了。

    她日夜和谢镜枯在一起,居然都没发觉!

    宁清梧牵起春莺的手,两人襦裙下摆擦着下摆,往山庄小碧湖而去,她拉长了声音道:“左右有你未来的姑爷操心,我们先不管这些。我好久、好久没有仔细看过家里的一草一木了,春莺你陪我走走。”

    时临初夏,没有烈日高悬的时候还能躲个清闲,有日头挂在天边便燥热难耐。

    宁清梧依靠在回廊边上阴凉处,纤纤手里捏一把鱼食,偶尔扔一下去看金鳞溢彩的鲤鱼懒洋洋地翻身吐泡泡。

    少女看得起劲,簪花双髻上清透的碧玉链珠随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天真烂漫,惹人怜爱。

    谢镜枯兀自隔岸观花,他环抱手臂静静地倚树看着宁清梧,目光专注,有一分不自知的痴迷。

    “她娘去得早,她便是我唯一的命根子。”宁老爷自他身后走出来,脸上的肉紧绷着,故意想摆出冷脸,但不是非常成功。

    他只好恢复惯常的模样,唯有态度不太好,两手插在袖里,冷冷地觑谢镜枯一眼,几乎是挑明了话中的含义。

    “我百年之后山庄也只会留给清儿,她若爱铸剑一道,山庄上下尽管驱使,若是不爱,忠仆维持度日,也够她挥霍百年。”

    谢镜枯侧身拱手,眉目随着头一起低下去,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宁前辈,山庄虽好,我却不曾起过独占之心,若您不信,晚辈可对天发誓,若有邪异,必遭五雷轰顶。”

    宁老爷目光复杂,他抚过胡须,下定了决心一般握拳负手,深深吸了口气:

    “谢岚,我和你娘崔知商少时有旧,她生你时的遭遇我,我也有两分了解。你身上的毒并非无药可医。”

    谢镜枯神色不变,他微微一想,明白宁父此番行为的意义,不过为了试探。

    他注视宁清梧时柔和的意味消失无踪,故意显露出方寸大乱,呼吸不稳的状态,又五指攥紧,勉强压制情绪的翻涌,“宁前辈说笑了,晚辈,晚辈。”

    谢镜枯语句吞吐,摆出一副犹豫不舍的模样。

    谢镜枯的反应符合宁老爷的预想,他放下心来,言谈之间涉及的内容深了一些:“但这法子,你娘生前来信,不许我告诉你。”

    “想必你也听到过一些传闻,她不确定你体内流的到底是谁的血,若是……的血脉。”宁父含糊道:“除了你根骨上的限制,乃是武林的不幸。”

    谢镜枯心底嘲弄,面上不显,他的身世原作里没有揭晓,他不清楚,也不好奇。

    如今万碑楼为他一手掌控,他只是谢镜枯,身在反派之位,行违负天意之事。

    他唇角微微一动,恰到好处的失落倾泻出来:“晚辈明白,娘也是忧心我。”

    宁父犹豫再三,还是开了一丝的口:“你和清儿成亲,可以,待婚后你们育有第二子时,我会给你解药的法子。”

    谢镜枯几乎是想笑出来。

    若婚后当真连年让宁清梧为他养育后代,只怕凸显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宁清梧年岁尚娇,那么小的身体也吃不消,他不愿意行这种手段。

    若是他怜惜宁清梧,则五年之内,此事都无需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