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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满不在意:“喝了。”

    “喝了多少?”

    “和你有关系?”

    他拿她的话堵她。

    诗意告诉自己不要同一个酒鬼计较,缓缓舒了口气,问:“你在家吗?还是外面?”

    “外面。”

    “就自己一个人?”

    “…嗯。”

    呼吸声隔着电话听筒传来,时重时轻,乱得一塌糊涂。

    诗意说:“你不要在那睡。”

    “你觉得我傻?”

    他认为自己没有喝醉。

    “早点回去。”诗意说,“我明天还要上课,要很早去学校,先不说了。”

    那边静了一会,才迟迟应声。

    诗意很快切掉电话。

    手机嘟嘟响了两声,从左惊知的手里脱落,掉在地板上。

    他眼睛半睁着,看天花板上的吊灯,模糊了的,灯亮着,周围是淡淡的光晕。

    “右哥!开门啊你!”

    “右哥?!”

    起初是叮叮当当的门铃,后来干脆直接拍门:“左惊知?我才离开十分钟不到,你不会被谋杀了吧?”

    正说着,门从里面打开,左惊知转身往回走,李旭搬着一箱酒跟在后面。

    “那几瓶酒还不够你喝的?非得让我再买箱,这么能喝咋不喝死你……”

    李旭放下箱子,按摩按摩胳膊:“别说,这东西还挺沉。”

    左惊知找美工刀划开最上面的胶布,拿出几瓶酒放冰箱里冻着。

    李旭嗳了声,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儿,眼睛凑过去:“这是什么…哎我去,骚啊你。”

    “怎么突然打耳洞了?”

    “想打就打了。”左惊知说。

    “你想戴什么?大骷髅?十字架?”李旭大概琢磨了下,建议道,“嗯…其实钉子也可以。”

    他身边不少人都这么戴。

    左惊知闷头倒酒,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李旭:“你倒是吱个声,天天都快闷出毛病来了。”

    “吱什么声?”

    李旭眼挑着:“快说说跟那个女生有没有关系?”

    左惊知瞥他一眼:“什么女生?”

    “嘿…”李旭说,“跟我装什么傻?那天你那东西不就是送给她的?还说长得贼漂亮,当我记性不好?”

    左惊知哦一声,淡淡地说:“没关系。”

    李旭:“你就装吧。”

    他给自己点了支烟,“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嘴硬的家伙。”

    左惊知:“知道能管什么用?”

    李旭叹了口气:“要是真喜欢就处着试试,看你这样也不像一点不放在心上,要是实在不行就换下一个呗。”

    左惊知冷笑:“你哪看出我喜欢了?”

    “成成成,”李旭点头,“你不喜欢,不喜欢就别跟个娘们似的,别别扭扭的,心口不一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左惊知往后靠着椅背,眼色深沉。

    又犹豫了下,李旭说:“…你以前要是真有过,该忘就忘了吧,没什么过不去的,人总得向前看。”

    “你这个人,就是太死性,自己整出个死循环。”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向前看?”

    李旭:“……对啊,谁的人生没点大风大浪。”

    左惊知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李旭,你还是不了解我。”

    迟来的月经让诗意一晚上都没睡安稳,她在凌晨的时候醒过一次,去洗手间垫上卫生巾,小腹隐隐作痛,脑袋始终在清醒和昏睡的边界上徘徊。

    隔天去上早读,诗意边看书边打哈欠,被冯庆国敲了好几次,最后干脆让她站起来。

    宁致远在一边偷笑得不亦乐乎。

    下了课,他仰脖子大笑出声:“学霸,你是不知道你刚才,哈哈哈哈,我特别想拍下来,给你做成表情包。”

    诗意坐下,小半个身子倒在书桌上:“我已经不行了,下节什么课?”

    “还是老冯,上他课睡觉可得掂量掂量,万一被发现就得进办公室喝茶了。”

    “知道,就趴一下。”诗意抬起头,从桌斗里翻出昨天的语文学案,写了两笔。

    “咦…”宁致远说,“你也写到这了,给我讲讲,我连题目都看不懂。”

    “有什么看不懂的?”

    宁致远:“文言文啊,对我来说就跟天书似的,干瞪眼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如丧考妣…如同丢了烤红薯么?”

    诗意:“…你这话别让冯庆国听见,他得先把你叫到办公室喝茶,他之前还特地提过一嘴,说下张学案会有。”

    “我是真不明白。”宁致远见到文言文就头疼,“什么被动,省略主语,你说一句话这省一一个字那省一个字还说它干嘛?还搞出那么多意思…”

    “还用不用我讲了?”

    “不用了,你写吧。”宁致远熟练地往过瞄,善解人意道,“你边写我边抄,万一老冯待会要检查,不耽误你的事。”

    有时候越想时间过得越慢,总算熬到上午最一节课,等老师走了,诗意伸个懒腰,没骨头似的重新趴回去,往头上蒙了件校服,遮住光线。

    “学霸学霸,醒醒。”

    宁致远戳她胳膊:“吃饭了,别在这躺啊,回宿舍。”

    “唔…知道了。”

    诗意过了半天才从座位上爬起来,整个人无精打采,看上去十分虚弱。

    “要不咱俩一起去食堂?”宁致远问。

    诗意:“我不想吃东西。”

    “真不吃?”

    “不吃。”

    “行,那我先打球去了。”

    墙角里的饮水机还通着电,诗意拿保温杯接了杯热水,她浅浅喝了几口,等肚子暖和一点,才拧紧盖子出了班。

    楼梯拐角,一抹身影立在窗边,身上还是工作服,脊背有些弯曲。

    诗意不自觉地怔愣住:“…爸。”

    男人上了岁数,眼角有隐隐的细纹。

    诗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你来学校做什么?”

    “就是想你了,想过来看看你。”男人走过来,关切地问,“最近学习累吗?”

    “还可以。”

    “我听说高三压力不小,你在学校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

    “平时听你妈妈话,她也不容易。”

    “嗯。”

    “小意,爸爸没什么能给你的。”男人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你留着上学花,缺钱的话就跟我说。”

    诗意没收,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拿着,毕竟是爸爸的一片心意。”

    诗意还是摇头:“爸,我知道你们现在的生活状况…我还有钱,我妈之前给过我不少。”

    “小意…”

    男人面露窘迫:“爸爸这么多年…没参与你的生活,是我对不起你。”

    “这是你们的选择,我从来没有怪过谁。”诗意说。

    “那就好,那就好…”

    他低着头,岁月打磨出两鬓的斑白,他已经不再年轻。

    有句话是真心的,人各有命,诗意只能认命,怪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