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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在谢应宗松手之后果然往下一坠,然后与预想中的一样停在中间位置。谢应宗向云初霁鞠了躬,这才躬身出门。轮到连舜时,他却没有急着走,而是说:“其实我早就猜到葛五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而且选择的地点必定是镖局,他希望你在那里杀了他,以此赎罪。所以当玄墨阁派人来时,我还挺惊讶的,因为我没想到他们对你这么关心。这破例无偿提供消息的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连舜果然狡猾,知道就算云初霁出不去,她的朋友们也不会放过自己,便故意将玄墨阁抛出。多一个敌人分散他们的注意,自己便可以多喘息几日。云初霁懒得再戳破他,冷声道:“多谢告知,玄墨阁那帮人,我也不会放过的。”

    这个“也”字说的很重,凝结着浓浓的杀意,直指连舜,恍如幽冥的催命符吓得他心胆俱颤,又似无影的追命箭惊得他手脚冰寒。为了掩饰住心虚,连舜无力地干笑了两声,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最后是花满楼,随着他手松开,石门果真又往下沉了一截。他走过云初霁身边,轻声道:“我等你。”他相信她,同时也担心她。

    云初霁的回应也同样轻柔,简短的一个字:“好。”

    得到答复之后,花满楼慢慢的走出石门。

    见三人都已出去,云初霁也开始了自己的准备。尸骨上的大部分骨头都过粗,唯有指骨还算合适。云初霁向尸体道了声罪,折下一截指骨卡在机关上,再将尸骨斜倾勉强抵住。眼下来不及试其牢固程度,更何况这赌命之举,凭的本就是一鼓作气。于是云初霁松开手,飞身冲向石门。耳边已然传来指骨受不住力碎裂的“咔擦”声,云初霁顺势一个翻身,擦着轰然落下的石门,翻滚而出。轰隆声中隐约夹着一声惨叫,云初霁暗道不好,当即侧身而起,正欲去查明原因,却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花满楼因担心而颤抖的声音:“出来了……”

    石门落下不过一瞬,于他却像过去了千年。直到触摸到怀中人温热的身体,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云初霁感受到他的担心,环住他的腰,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嗯,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脚下突然开始震动,继而整座山都颤抖起来。两人心知乃地宫塌陷引起,明白此处不能久待,连忙扶起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谢应宗,撤离到了一处空地。确定此处安全之后,云初霁这才检查起谢应宗的伤势。他的腿上插着一枚回形镖,应该是连舜故意没下杀手,借此延误他们追赶的脚步。云初霁上前将飞镖拔出,确认无毒后,先替他上药止血,再撕下一截衣角将伤口包扎好。

    谢应宗抱歉道:“对不起,没拦住连舜。”

    云初霁直视谢应宗,眼中没有丝毫怀疑,道:“他逃不掉的。”

    为防连舜再来偷袭,云初霁让花满楼照看谢应宗,自己则去寻找水和食物。她凭着在山林生活了十年的经验,很快找到一条穿林而过的小溪,用谢应宗随身带着的水壶打了满满一壶水。山体的异常动静也惊扰到了生活其中的动物,云初霁很顺利地就猎到了一只四处乱窜的野兔,并在返回时顺路捡了些枯木做柴火。

    在喝过水,又吃了些烤熟的兔肉后,谢应宗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他盯着火堆,看着火焰飞舞,沉默半晌,突然说道:“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们应该已经抓到连舜了。”

    云初霁正将烤好的兔腿递给花满楼,听了这话,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逃不掉的。”

    谢应宗看到她信心十足的样子,好奇道:“为何?”

    云初霁反问道:“若是你受了重伤,根本无法带走那么一大堆宝藏该怎么办?”

    谢应宗思考片刻,答道:“先将宝藏藏在或者埋在林中某处,等伤好之后再来取。”

    云初霁点了点头,又道:“若是你有些私心,会不会偷偷地分出一小部分,藏在另外的地方?”

    谢应宗皱眉不解道:“你觉得你爹是这样的人?”

    云初霁摇了摇头,解释道:“关键不是我怎么想,而是他怎么想。”

    谢应宗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只要有这批‘宝藏’在,他就肯定会来找你。”

    云初霁点头,贪财的人往往会认为所有人都与他一样贪财,就算他有所怀疑,肯定依旧禁不住宝藏的诱惑。

    谢应宗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自嘲,感叹道:“其实你没猜错,我大伯的确知道宝藏的存在,而且比你想的还要早。爹曾告诉我,大伯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对每一个欠债人都有评估。大伯之所以会允许李诚赊那么多钱,是因为他曾吹嘘过有这么一笔宝藏。大伯没有像别人那样当他吹牛,而是调查了他的背景,确认宝藏的存在,然后下套,先让他赢钱提起兴致,再慢慢加高赌注,让他越输越多。所以说赌坊是始作俑者也没有错。”m.

    将错误推给别人的确是最轻松的方法,但无疑也是最愚蠢的方法。连舜会自欺欺人地这么做,但是云初霁不会。她摇了摇头,说道:“不。虽然我没见过外公,但连舜很熟悉他。谎言也有三分真。外公是一身正气,但他也的确过于固执与直率,不够体恤弟兄,所以没能察觉郑涂的不满和葛桑的窘迫,更没有发现连舜的贪心,一旦负责调和的华映晖不在,早有间隙的兄弟几人很容易发生矛盾。当然,华映晖对于兄弟的纵容,同样也是原因之一。”

    “可是若不是这趟镖,或许……”

    云初霁明白谢应宗的意思,或许不会酿成这桩惨剧。但是……云初霁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去的事情,再多假设又有什么用呢?”

    谢应宗沉默了。再多假设,只能说明心有不甘,实际上于事无补。

    几人都没有继续享用美食的心情,草草收拾了一下,各自休息。

    说是休息,但其实又有谁能入眠?

    天刚亮,一夜未眠的三人再次启程。照顾到谢应宗的伤势,他们走的很慢,直到人头西斜,才走出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