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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桃子匀称的呼吸声在十三的身侧有序地响着,十三侧耳细听着,一时间空落的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安慰。

    屋外走廊里的灯仍旧燃着,只不过不似刚点着那会儿明亮。昏沉的灯光照着守在门外的酒叔身上,越是到了深夜,酒叔脸上的警戒越甚。

    他深邃的目光投向漆黑的窗外,两耳仔细辨别着这深夜中的各种细微响声。想到屋内熟睡的两个小丫头,酒叔严峻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柔和。

    十三生来认床,一时了无睡意,她扭头看向房门,房门的窗子上投影着酒叔纹丝不动的身躯,心下一阵叹息。

    叹息酒叔的执拗,心疼酒叔的劳累,更多也感恩于酒叔的真情相护。

    十三心里清楚,当初救下酒叔,固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凋零。但于她而言,是存在于很大一部分的私心。

    不能眼睁睁看着是不同于不能接受的。

    她在赌堂堂“第一酒庄”的侧影之心。

    当年的一切如她所偿:进了“第一酒庄”,保住了性命,不再受寒毒的侵扰。

    如今,十年已满,“第一酒庄”像一条无形的绳子,将她与很多人捆绑在一起。

    奄奄一息的陌生人,成了“第一酒庄”的酒叔,而她也堂而皇之成了酒庄的“少东家”。

    人生际遇,是个有趣而又令人琢磨不透的存在。

    你以为自己是主宰,其实不过是被主宰的那个。

    思绪不停地翻涌着,十三鼻子隐隐发酸,她觉得自己有点儿想自己的义母了,那是个极有教养,十分温婉贤淑的女子。

    十三的义父义母,正是“第一酒庄”的主人——绍风庄主与子娴夫人。

    当年,慈玄大师领着十三进了“第一酒庄”的大门,便让十三认了庄主夫妇为义父义母,将十三彻底托付给了二人。

    至今,十年已满,十三此番还是第一次离开了酒庄,离开了绍风庄主与子娴夫人。

    至于自己的义父,十三保证自己一丝一毫也没想那个糟老头子。

    “十三啊,女儿家就该多见见世面,才能不随便就让隔壁二傻子给哄去当媳妇。给人家又当娘又当丫鬟,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通通都是你干。这二傻子啊,脑子不灵光,要是犯了病,再动手将你打得个把月下不了床,那义父和你义母这心里可不得跟拿刀子剜似的?临了临了,你就会后悔当初没多听义父的,好好四处开开眼。”

    “义父又岂能害你不成?所以十三啊,此番林雄那厮给闺女招夫,你便替义父去。若是他问起了,你便告诉他,义父去年年初偶感风寒,至今还未痊愈,实在不便。”

    “十三啊,咱不着急回家,多去四处逛逛。去灵光寺看看慈玄大师啥的,我昨晚儿都梦见他老人家说挺想你的。哎,别惦记家里,家里一切有义父呢,你就敞开了玩儿,花销都算义父的。”

    ……

    嗯,以上这些话,都是十三亲爱的义父——绍风庄主,扯着十三的手,对十三苦口婆心说的。而且硬是还挤出了两滴眼泪,一副“义父为你操碎了心”的模样。

    思及,十三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糟老头子坏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