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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康平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神色依旧。

    等周小满与余秀莲去厨房做饭时,这才拉着余安邦说体己话。

    “援朝的事,多亏了你,”他拍了拍余安邦的肩膀,“那几天,我跟你小姑太伤心难过,没管外面的事,倒是累得你到处跑。”

    余安邦忙道:“小姑父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援朝没了,你跟小姑也要节哀,总要过日子。”

    何康平红了眼,拍了拍余安邦的肩膀,不再说话。

    儿子过世,对他们夫妻是个沉重的打击。

    当时,他们两口子沉浸在悲痛当中,压根就没有理会鞋厂的事。

    哪怕鞋厂的领导闹上门来,他们也不太想管。只想快点办丧事。

    等丧事办得差不多了,鞋厂的领导再次找上门,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恨鞋厂领导不作为,恨老天爷对他们何家太狠心,更恨自己。

    他就不应该让儿子进鞋厂上班。

    纺织厂,肉联厂,纸厂,哪个地方不好进,非要进了鞋厂。

    两口子钻了死胡同。天天坐在家里抹泪悔恨。

    偏偏何家表了几表的亲戚,不知打哪知道了他们两口子手里有个名额的事,三天两头上门。

    他们烦不胜烦,索性双双请了假,躲到乡下来了。

    可他们算漏了余家的亲戚。

    余有仓家显然是第一个得了消息的,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就上来攀交情。

    苏叶这个二嫂会说话,几乎让他们两口子避无可避。

    好在,大嫂刘秋香也得了消息来了。她一张利嘴顶三个,倒是让他们夫妻俩松了口气。

    等余家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来了,两口子就已经麻木了。

    你们送东西,我就收。至于这个位置怎么安排,不好意思,还没想好。

    明明是他儿子用性命换来的铁饭碗,凭什么要交给别人。

    两口子觉得,儿子的命就换了这么一个破空缺,他们替他不值。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们夫妻二人愧对余安邦,却只字不提招工的事。

    可他们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换回儿子一条性命。

    等鞋厂的领导再次催他们给名单时,两口子没有多犹豫,就交了余安邦的名字上去。

    余安邦这个侄儿,看着不算出挑。可他们夫妻俩一致认定,他的品性是最好的,也是最靠得住的。

    以后他们老了,有个什么病痛,需要侄儿帮忙,余安邦绝对是第一人选。

    “……姑父,进鞋厂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我从来没有吃过商品粮,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讲究。”

    余安邦的话打断了何康平的思绪。

    何康平不留痕迹地擦了擦眼角,打起精神与余安邦说国营单位的事。

    余安邦暗暗松了口气。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刚刚小姑父那模样,像是情绪又要崩溃,他只能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两人一人说,一人听,时间过得挺快,很快就开饭了。

    吃了中饭,何康平就走了。

    他只请了半天假,还要回去上班。

    等人走了,余秀莲对着各路菩萨连连拜谢。

    “肯定是菩萨保佑咱们家,安邦有了正式工作,咱家以后就好过了。”

    她的药钱,也有了着落。

    据何康平说,鞋厂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有十几二十块,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票据发。

    与在地里刨食比起来,强了不知多少倍。

    周小满也高兴不已。

    他们前两天还在为生计发愁,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转机。

    “这是好人有好报,”周小满私底下对余安邦道,“要是没有你主动包揽小姑父家的事,这样的好工作,也落不到咱们家。”

    最起码,落不到余秀莲这一房。

    余安邦不置可否。

    他当时帮着处理何家的事,就没有想过回报。所以,何康平临走前,要塞给他钱,他也死活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