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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大人,请。”

    楚秉良望了一眼在修竹亭中把扇发呆的楚天佑,对白珊珊道,“多谢白姑娘。”

    白珊珊点了点头,离开了修竹亭。

    “微臣楚秉良参见国主。”

    楚秉良大礼跪在楚天佑身侧,楚天佑侧眼看他,伸手来扶他,“爱卿请起。”

    楚秉良不动,道,“臣有罪在身,实在担当不起……”

    楚天佑松了手,问他,“何罪之有?”

    楚秉良垂首,“平昌县沦落至此,全赖微臣当初设女儿宫,任期一到便轻离本县,谋求自己前程而弃本县百姓于不顾。此罪一也。臣任殷州刺史,未能察觉殷州官吏之恶,肃清贪官污吏,有负国主重托,其罪二也。臣所管辖境内,任由章机图如此奸恶商人横行而不察,其罪三也。国主将诸犯问罪,唯缺臣一人,臣心下惶恐以极。”

    楚天佑转身望远,“你可还记得崔妙娘公堂之言?”

    “她说,一个有善心的官不一定是好官,臣的善因铸就了平昌县的恶果。”楚秉良道。

    “任姜氏为任玉成陈情,说尽他此生诸多辛酸、与狼共舞的无奈,可怜也可恨。但本王不觉得可惜,只觉得他不是为官之材。但楚爱卿,你是先王一手提拔,寄予厚望之人,在叶洪残暴治下,仍能一心为公为民,是能与何正杰相提并论之人。何以种下如此恶果?”楚天佑叹了口气,双手将楚秉良扶起。

    楚秉良老泪纵横,道,“臣愧负先王与国主厚望,实在该死,请国主严惩微臣,以儆效尤。”

    “不,”楚天佑坚定道,“本王要你再任平昌县令。”

    楚秉良愣住,直直看向楚天佑,不知如何自处。

    “崔妙娘并未否决你的公心,你也并未参透她话中深意。”楚天佑道。

    楚秉良躬身,“臣请国主赐教。”

    “平昌县溺婴之风盛行,绝非一日之功,亦非一因之果。你只看到溺死女婴之苦,却不曾细察其中因由,故所行皆是治标不治本。其次,女儿宫所需经费从何而来?平昌县中粮收能否供养?这些孩子最终去向如何?这都是你不曾详细规划的。其三,民风淳化应法礼并济、恩威并施,方能巩固、长久。你治县所行空有善因,所施政并无任何实效,反教奸佞小人钻了空子。故而崔妙娘有此感慨。”楚天佑道。

    楚秉良恍然大悟,老泪沾襟,“臣……惭愧至极……”

    楚天佑叹了口气,将放在桌上的公文交到他手中。

    “你治县有如此重大纰漏,本王不能一笔带过,无有责罚,否则不能惕厉群臣。所以,连贬多级,让你回平昌县,好好思索为官之道吧。”

    楚秉良颤巍巍地接过了楚天佑手中文书,撩起官袍,捧着跪下,“臣楚秉良谢主隆恩,必多思己过,造福平昌县百姓。”

    “好极。”楚天佑道。

    此时,赵羽入了亭中来。

    “国主,你找我。”

    楚天佑看向赵羽,道,“我有一封文书,要你替我传给汤丞相。”

    “是。”赵羽道。

    楚天佑拾起了另一份文书,打开来,道,“这是本王写给汤丞相处置任玉成的,你须尽快发出,平昌县一段公案也好了结。”

    赵羽接过文书,应了声是,便匆匆而去。

    楚秉良仍在亭中。

    楚天佑道,“爱卿,本王有件私事要交托与你。”

    “国主所说,可是寻访太后之事?”楚秉良问。

    楚天佑点头,“正是,依据本王先前所得线索,母后是往殷州方向而来。可本王一路走来,并无任何线索,遇上香火楼一案,更是搁置到如今了。”

    楚秉良道,“臣立刻派人绘制太后画像,寻找线索。”

    “辛苦爱卿了。”

    “臣告退。”

    于是,楚秉良捧着文书退下了。

    而楚天佑仍坐在修竹亭中发呆。

    忽然,一阵幽香传来,白珊珊已然落在他眼前。

    “天佑哥,”白珊珊眼中藏着担忧,“还在想香火楼的事情么?”

    楚天佑淡笑,反问她,“任氏兄妹如何了?”

    “说到这个,”白珊珊道,“小思程的家教真的很好,他带着小思锦去和左轶明诀别了。”

    楚天佑也深以为然,“任姜氏夫妇人品贵重,不慕权势名利,也难怪能教出如此少年。”

    “我们出去走走吧?”白珊珊提议。

    楚天佑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突然想起她身体还没好。

    “我担心你身体,还是让你好好休息吧。”

    白珊珊笑道,“有天佑哥在身边,我不担心,再说了,五味哥也在街上呢。”

    “五味?他在做什么?”

    “做媒呢。”

    “做媒?”楚天佑一头雾水。

    白珊珊起身来拉楚天佑的手臂,道,“你跟我上街上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天佑就这么被珊珊拉上了街去。

    ……

    “来来来,一个个慢慢来,一个个说,排好队……后面的不要挤,带好孩子……”

    丁五味在街上支了个摊子,上面写着“奉旨保媒”四个大字,师爷坐在摊前拿着笔记事。

    丁五味一直在维持秩序,一边指点着师爷干活。

    突然,吭哧吭哧来了好些衙役,站在了丁五味的面前,齐刷刷喊道,“丁公公!有何吩咐?”

    丁五味露齿一笑,指着后面的人,“来来来,给我照顾好大家。”

    “是!”

    丁五味搓了搓手,冲人群大喊,“大家稍安勿躁,一个个来,本公公奉国主之命,给大家保媒拉纤!大家有什么要求和意见,或者是有倾心之人,尽管跟我们这个刘师爷说。”

    人群乌泱泱的,楚天佑摇扇轻笑,“奉旨保媒,还真有他的。”

    白珊珊也笑道,“五味哥说,要让她们安定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个良人成亲,互相扶持,才能照顾好孩子。还不止如此呢!”

    楚天佑转头看向珊珊,“还有什么?”

    “你一定想不到,”白珊珊双手抱胸,“五味哥从香火楼中查抄出来的钱,全部分文不取,给了平昌县衙,用以设学堂、开织坊等之用。”

    楚天佑一愣,“没想到五味这么慷慨?”

    “是啊,”白珊珊抿唇,“听衙役们说,五味哥查抄香火楼的时候,还湿了眼眶。五味哥虽然贪财,但这种不义之财,他是怎么样也贪不过心的。”

    楚天佑点头,“这也是我最欣赏五味的地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正是。”

    楚天佑见人渐渐多了,怕进了人群,推搡之下珊珊摔倒,于是引了珊珊往街上别处去走。

    走着,楚天佑突然问,“珊珊,你方才说五味要用那些钱建织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