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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泥毫无悬念地夺了魁,泥塑界果然一片沸腾,纷纷追问这位少年究竟师承何人。

已至中年的柯大师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谁的手法,一瞬间从脊背凉到了头顶!怎……怎么可能?那个老东西的手不是早就废了吗?怎么还能培养出如此杰出的传人?这手法分明已经超越了当年的自己!

这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红泥真的是纪程的弟子,那他便是自己的敌人!如此年少便展露出如此才华,长大以后还了得?

柯大师终于领悟,这个孩子就是纪程亲手栽培的弟子,是他用来对付自己的工具!当年自己从他手里夺走的一切,他要用这个孩子一一夺回来!

不不,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还没等到他动手,已经有人先一步找上了门去。



这时正是夏日的傍晚,余热未消,红泥坐在老槐树下陪爷爷喝凉茶解暑,纪家两个儿子突然推门而入。

他们要找老爷子理论,论起泥塑手艺,没人比得上纪老爷子,可老爷子可以将自己的独门秘技传给弟子柯薪,让他拥有大师之称风光无限;可以传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令其年少成名,惊艳整个泥塑界,就是唯独不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槐树开了满满的白花,风一吹,落了一朵在茶杯里。纪老爷子咳嗽两声,红泥将茶水递到他手里,糯糯道:“爷爷,喝水。”

“好孩子。”纪老爷子喝了水,躺在摇椅上,并未起身看他的两个儿子一眼,摇着蒲扇怪笑道:“外人?你们都聋了?他叫我爷爷你们没听见么?”

“爷爷?”大儿子冷笑,“我们两个都在这里,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孙子。”

二儿子接话道:“您要认谁做孙子我们不管,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让您把彩漆的独门配方传给我们,等您老百年之后,也好有个营生度日。”

纪老爷子闭上眼,心中寒凉,冷冷道:“滚出去。”

两个人被打发走了,想要彩漆配方的念头却越发强烈,终于看准了纪老爷子出门买黏土的时候,合力将红泥绑了来三里川河边。

老爷子不肯说出配方,他们便逼红泥说出来。红泥知道爷爷的心思,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配方他们守不住,若是真给了,不知最后会落到哪个心术不正的人手中。

威逼恐吓,甚至动了手,红泥是没有阳明鉴的野妖,动用法力反抗的话极有可能会被镇法司盯上,再不能长留人间,便任由两个人扇耳光掐脖颈,红泥就是不肯说出配方,大儿子瞧着这个样子,除了放人也没有其他法子。

二儿子却道:“若是放他回去,几年之后,岂非又是一个柯薪?万一他也忘恩负义,坑害咱家,受罪的可是我们。”

两个人合计一番,竟然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打晕扔进了三里川!

他们以为红泥必死无疑,却不知道他本就是鱼妖,遇水而活。当两人再到自己父亲那里,看到完好无损的红泥时,吓得嘴唇发白两腿发软,嘴里大喊着“妖怪!”落荒而逃。

红泥并没有将自己被绑的事情告诉纪老爷子,爷爷孤苦大半生,好容易还留些父子亲情,怎么能因为自己而再起争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不想与纪老爷子的两个儿子计较,两个儿子却不肯放过他,从老爷子那儿出来后便四处宣扬自己家里住着一个妖怪,什么久旱不雨、老杨家失火、老李家死人、甚至村子里死了几只猪几只鸡都赖到红泥身上,是妖怪带来的不祥之兆。

村民惊恐之下一起请了有名的捉妖师傅,浩浩荡荡一群人围了纪老爷子的院子。

捉妖师傅手拿桃木剑,一身绘着太极八卦的道袍,红泥见了便害怕,躲在纪老爷子身后不敢出来。

纪老爷子不紧不慢道:“这孩子跟了我六年,是人是妖我还不清楚么?用不着大家大张旗鼓地来降服。”

村民们却不肯放过一个有可能危害自己甚至全家性命的妖怪,两方争执不下,捉妖师傅烧了符咒化了灰溶在水里递到纪老爷子面前,如果他不是妖怪,喝了不会有任何损伤,如果是妖怪,正好除了,以安民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纪程没有理由再加阻拦,可他就是护在红泥身前,宛如一座泰山岿然不动,道:“我的孙子我自己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不是妖怪,也没必要证明给任何人看。”

纪家两个儿子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说自己的父亲是受了妖孽蛊惑,神志不清。村民们也跟着群情激奋,若是纪老爷子执意不肯交出小妖怪,便将他一起赶出三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