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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炷香的等待,林碧和唐棠被蒙着眼带到了一处偏厅。不得不说锦翎府装饰的确别致,就是这不重要的偏厅,也是白色帷幔配着品蓝朱翠,金丝茶椅放着古朴香炉,贵气又不失雅致。最妙的是白玉石做底的围棋盘,温润半透,泛着莹莹的暗光。两个紫檀棋盒就算不打开也能想到里面的棋子颗颗皆珍。

    两人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小姐,对着这样的布置也不得不啧啧称赞。

    “就是这两个丫头?”幔帐后面走出一个体态稍丰裕的姐姐。林碧转身恭敬作揖,抬头看见来人眉眼带笑,眼神却犀利,嘴角深深的酒窝,让人不自觉就放松警惕,陷入温柔乡的感觉。

    “小女林碧,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叫什么不打紧,小妹妹年纪不大,胆量不小,别一会输了哭鼻子啊”。

    “还没下呢,你怎么就知道凌儿会输。问你名字是我们尊敬长辈。别倚老卖老。”

    “你说我老?”胖姐姐有些着急。

    “这位姐姐别生气,我们并无恶意。请教名讳是为对弈时方便,姐姐不愿说就罢了。”林碧不想耽误时间,说着就选了一边坐下。

    胖姐姐挑挑眉,“懒得你们一般见识。这么着急求败,我就成全你。老娘我一会还有事儿呢。”说罢便对坐在了另外一边。“要不你先选棋色,省的别人说我欺负小孩。”

    “不必,姐姐执黑棋即可”。

    “得,来了个不怕死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免得猜单双耽误工夫”。

    一盏茶的时间,胖姐姐脸上的虚伪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唐棠忍不住碰碰一旁门房小姐姐的手肘,悄悄问道:“这就是你们的台柱子?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小姐姐也有些按奈不住,半蹲下来,伏在胖姐姐耳边轻声说到:“熏姐,要不要请班主过来?”

    胖姐姐眼珠提溜,“再等等。”语气之间明显没有了刚才的不可一世。

    又过了一会,眼见着胖姐姐几乎找不到可下子儿的地方,门房小姐姐便退身出去了。胖姐姐这会儿可一点笑容也没有了,细小的汗珠浸出额头。唐棠在一旁拍起手,“你还不认输吗,连我都看出来你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了。”

    “观棋不语不知道啊?”胖姐姐有些气急败坏。

    “怎么,输了棋靠大声就能赢回来啊?”唐棠不依不饶。

    “你这没教养的臭丫头,我……”

    “输棋并无大碍,熏姐不能忘了流羽班规矩,再争执下去才是丢了面子。”门外传来天籁般的声音,连唐棠也忍不住侧头望去。

    一时间涌进来三四个人,打头的是一位身穿白色长衫,外罩白色轻纱的年轻人。仔细一看,里衣重重叠叠也是极为讲究的白色丝缎。看身形是个男子,头上的白玉簪子随意的插着,蒙着脸,却能感觉到俊俏之意。

    见到此人,胖姐姐浑身打了一个机灵,连忙扔下手中的棋子,速速起身后退。“班主说的是,我只是觉得就一个小丫头,不必惊动您,如今自己才知井底之蛙,看轻了别人,让流羽班丢人了。”

    “哟,变得真快。那你又是何人啊?”唐棠问那个被称为班主的人。

    白衣公子并没有回答,只是转向林碧询问道。“姑娘可否能与我再下一局?”

    “你们不是想耍赖皮吧。”说好了赢了那个胖姐姐就算过,现在又换一人,你算什么班主啊?”唐棠不服气。

    “唐姑娘误会了,刚才林姑娘已经得胜,我们流羽班今后自当将林姑娘当贵客招待,绝不食言。在下只是单纯的想和西蜀第一棋手过过招。”

    “你认识我们?”唐棠脱口而出,林碧也有同样的疑问。

    “流羽班可是享誉中原的顶级班子,什么消息打探不到?”接话的是一个穿粉色外挂的女娃,年纪比一般人稍小,不过那得意之气可比胖姐姐更甚。白衣公子给了女娃一个眼神,但并没有责骂。

    林碧和唐棠互相对望,他们的确不知道所谓的顶级班子,大多都已经演化成各派势力的探子组织,背后势力也是错综复杂高深莫测。

    白衣公子看见两人的神情,了然于心。“林姑娘不必在乎刚才的话,在下只是单纯想切磋棋艺”,然后向其他人轻轻摆手,“你们都退出去吧。”

    粉衣小妞有些不情愿的被姐姐们拉走,唐棠可不走。“你总得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吧,虽说手下败将也不用问出身,但追着别人下棋,却连名字都不说是不是太不讲礼仪了?”

    “在下程枳”。

    黄昏以至,三人才从偏厅出来。程枳将两人送到门口,“本想留两位用膳,又怕耽误的太久,还请二位姑娘明日再临锦翎府,我必好好招待。”

    “程班主客气。”林碧和唐棠告别后便冲冲上了马车。她们的确出来太长时间,不能再耽搁了。路上,唐棠问林碧“凌儿,为何程枳与你下棋只落了不到半盘的棋子,之前那胖姐姐明明下了满满一盘?那么少的棋子,就能看出输赢?”

    林碧微笑,“程班主是高手,每次落子皆有全盘考虑,不需要下其余的即可分胜负。”

    “高手还不是输了,最后一子儿,考虑了那么久,突然认输吓了我一跳。”

    “棋差一招罢了。”

    “凌儿就是谦虚,以前还不是把薛寒薛翼赢得彻彻底底,轮下棋,凌儿当得上这第一的称呼”。说完唐棠就想扇自己一巴掌,立马低下头低低的说,“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唐棠,我真的不在意。他们的名字不是洪水猛兽,棠儿不必太顾忌”。

    “你真的变了,不过你不再执着于他,我就高兴”。

    两人终于在天黑尽之前回到了各自的住处。唐棠向唐娉显摆自己见了流羽班主,却被唐娉一句“无凭无据”的反问弄的哑口无言。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找林碧再去锦翎府。林碧觉得自己昨天有些意气用事,不该鲁莽着急证明自己,便回绝了唐棠。

    唐棠一心想找证据,便自己独自去了。远远地,唐棠看见有人在门口迎着,突然有些怪不好意思。她知道程枳在等林碧,但自己不能不去。见只有唐棠,程枳也没有失望的口气,仿佛预料到一般,将唐棠引进了门,还亲自带着参观了一番。唐棠也是单纯心思,认真的看着每一处,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当做证明。

    程枳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快到午时,程枳告诉唐棠有客人预约了午膳和歌舞,邀请她一起去,唐棠摆手。“我不是来看这些的,我也看不太懂。”引得身边的小姐姐们一阵笑。唐棠也不在意,定了定神,干脆直接问程枳能不能借她一件物件,只要能证明是流羽班主的东西就行。程枳也没猜到唐棠的这般请求,稍有惊讶,不过马上恢复如初。温柔的问道:敢问姑娘拿去做何用?”。

    “就是证明我见过你”,依旧快人快语。旁边的人笑的更欢了。

    程枳稍有迟疑,便从身上取下流羽令牌,递给了唐棠。“姑娘请收好。”周边的小姐姐赶紧过来劝阻。这可是件对班主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给了一个刚认识的小丫头。唐棠见此状,赶紧还给了程枳,“不需要这么贵重的,一般的就行”。

    “不要紧,姑娘用完记得还我便是。只是希望姑娘看在我以诚相待的情面上,一起用膳。流羽班棋艺可能不济,歌舞琴艺确是当仁不让。”

    唐棠听后便不再推迟,只觉得这程枳说话和林碧一样,滴水不漏,让人没法反驳。

    表演安排在庭院中间,客人坐落在周边各个琉璃凉亭,分散的很开,距离较远,除了面向舞台的一面,其他三面都有轻纱帷帐,互不打搅也看不见。唐棠坐在一处靠南边的亭子,刚开始并没有太注意台中间的歌舞,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流羽令,想着程枳还真是大方,直到一阵琴音响起,有时悠长而清亮,有时急促而紧张,像是出征战士决绝的信念,转而又是寄托无限相思的家妇,唐棠听得入迷,一曲作罢仍然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直到程枳站起来整理衣衫,唐棠才回过神发现刚弹琴之人正是程枳。程枳还礼之后,直直的向唐棠走去,唐棠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才发现是班主亲自弹奏”。

    “哦?看来我并没有吸引唐姑娘的目光”。

    “不不不,就是太好听了,我才没注意是谁在弹奏。”唐棠着急,语无伦次。“我想大概神仙弹琴,就是如此吧”。

    “姑娘谬赞,这样看来我还是有资格坐下来陪姑娘用膳的”。程枳说完,便坐下。同时取下了自己的围纱。

    清风吹来,卷起纱帘,引得斑驳影子在程枳脸上略过,清俊的脸庞被衬托的更加柔美,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双含情目让人移不开眼。唐棠看着这张俊美的容颜感觉似曾相识,不由得呆了。程枳不得不轻咳两声。唐棠如梦醒般突然站起来,挡在了没有帷帐的一面“不是不能让人看见吗,怎么突然去了面纱?”

    程枳见状,忍不住轻笑,“不打紧的,他们看不见。”

    “哦”,唐棠发现自己刚才举止有些夸张,有些难堪。

    “本来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只是流羽班也有别的活路,遮起来更方便而已。在下刚才只是想陪姑娘用些吃食才冒昧取下,唐姑娘不要责怪才好。”

    “嗯,吃东西是要取了”,唐棠也不看程枳,便低着头坐下。她还在努力回想着在哪里见过程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唐姑娘如果这般拘束,也是我不对了,那我还是离开吧?”程枳以为唐棠不好意思,便拿起面纱,准备重新戴上。“不不不,我只觉得你太好看了。”唐棠只恨平时没听林碧的劝,多读些书,现下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程枳的容貌,’哪有女孩直接夸男子长得好看的’唐棠心里想着,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我不太会说话,下次叫凌儿一起来,她知道怎么说”。

    “我想,林姑娘暂时不会再来了。她本无意来这流羽班,被唐姑娘诓来了一次,不会再上当第二次。”

    “这你都知道?那你今天还在门口等她”。

    “我并非全知道,也并不是等她”。

    “那你是在等我?”唐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