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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薛寒离开,林碧恍惚已有数日。唐棠怕她是因相思而成疾,总主张着去西凉州去走走。毕竟索城收复后,西凉州算是安稳。听说不日,皇都便要将流放的犯人转押到索城,以后想去也是不易。林碧并不答应,只是日日都往书阁去,惹得唐棠一顿骂。“狗屁春常在、花常见,明明自己都离开了,送一屋子书算个什么意思?自己不答应,还吊着?何时是个头?说你傻吧你还不乐意,莫不是这书阁里还藏了别的什么宝贝,硬是不让我进……”。唐棠话还没说完,书阁的门关上了,又是被关在书阁外的一天,唐棠气的想踹开。

    林碧并不是不想让唐棠进来,可是第一日她就发觉书阁有蹊跷。且说书阁地理位置巧妙,前门开在无名小道的路边,门面也是极不打眼的装饰。门前不远就是清溪虫谷流出的分支小溪,少有人过。进门后通过长长的阁道,辗转上了三楼,打开阁窗,居然看到的就是蜀地有名的烟花柳巷,好不热闹。站在屋顶,便能将整个西蜀城看个大概。

    再说薛寒留在屋里的书籍,表面上是些作战打仗的古书,可细细看来上面写满了各地布防批注和薛寒之前的战略思路。虽说这西蜀战事已了,但这么重要的东西如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也是巨大的隐患。林碧一时也想不通薛寒给自己留下手册意欲何为,想着薛寒此次回去当真是处境艰难?不然也不会拜托自己照看这些烫手山芋。她又不敢怠慢,也不敢拉唐棠一起趟这趟浑水。只能白白让唐棠担心又误会了。

    整理书册的确是力气活,不知是不是薛寒走的匆忙,各类册子散落了一地,林碧只有一边试着看一边分门别类,实在看不明白的就记录下来,想着日后书信询问再做处理。半日很快就过了,林碧觉得体力不支,便椅在窗前,望向远处。‘想必薛寒已经回到皇都了吧,神颜将军凯旋,各处闺秀也能解解这相思之苦,不知他是否还能再想起这偏隅之地的小棋友?’想到这,林碧拨浪鼓似的摇摇头,‘不行,怎么就成了深闺怨妇,况且薛寒哥哥并未与我有何特别关系,不过是一厢情愿,想多了,想多了。’林碧自嘲,马上合好窗户,埋头继续梳理。

    日落栏栅,林碧却不觉。她被手中的一本《月玄术》深深吸引了。她以前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慧,如今与神机妙算的先辈一比简直不值一提。书中不仅介绍了为所未闻的古代神兽,还有各做案例精妙绝伦,出人意料又处处透着合理,将天时地利人和利用的无不巧妙,以前薛寒也提过可多多看看这些巫奇妙术,只是自己只想着儿女情长,林碧越发觉得自己与薛寒的距离可不只是外貌这一点。

    天彻底暗下来,林碧不敢掌灯,便依依不舍的下了楼。穿过阁道,便到了书阁外院。院里布置简朴,唯有一颗黄桷兰开的正好。幽香阵阵,令人神怡。林碧踮起脚准备摘下几朵,却听见有驿使敲门。那可不敢耽误,林碧飞奔着去开门,激动的样子倒是惊着了送信的小哥。

    “姑娘可是林家林碧小姐?”

    “正是”林碧稍作定神“小官手里可是有给我的书信?”

    “嗯,有,姑娘请收下吧。来信者交代过,若姑娘有回信,明日此时此地交予我,因为这里并不是官家驿馆,还请姑娘准时无误。”

    “知道了,多谢驿使小官”。林碧接过信,久久捂在怀里。直到回家,才慢慢展开。薛寒的字如同春风拂面,差点让林碧落下泪来,原来戏里所说的相思之苦的确让人痛彻心扉。算算日子,薛寒应该刚到皇城就给林碧写了这封信,林碧心里有些暖。

    薛寒在信里说到自己已平安抵达,旧府已被修葺一新,陛下择日定了庆功宴,府里人情实在繁杂等日常琐事。唯一提到林碧几个字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勿念。

    不过林碧也不伤心,平时一目十行,如今却一字一字慢慢的读。念了一遍再念一遍,直到侍女来请用膳。

    夜深,林碧屏退旁人。她辗转着不知道该如何给薛寒回信,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下。怕多几分娇柔被人烦,多几分刚硬又显得公事。忽而想起了薛寒那夜对她说的话,不必造作,只待真心。便写下了对书阁的整理,以及看不懂的地方。问及了处境可否顺意,最后依照自己的心情,搬用了“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的诗句,算是淡语浓收之意。

    第二天,林碧便又早早到了书阁,唐棠都没赶得及就被拒之门外。林碧觉得过意不去,便将自己的碧玉书签挂在了门口,那玉签通体碧绿,薄而不单,是林碧第一次赢得蜀棋书院老师时,父亲的奖励。唐棠见后十分喜欢,说是拿去分解毒物最为合适。奈何玉签对于林碧也意义重大,一直不愿割爱。这次是真觉得对不起唐棠,拿来赔罪。哪知唐棠看见玉签,更加火冒三丈,“我当你是毕生挚友,你当我是酒肉朋友啊?拿个签子应付我,得,不要我管我就不管了,随你执着痴傻,姑奶奶我不伺候了。”说着取下玉签,“这就算绝交信物,日后莫要再来找我“。说完便气呼呼走了。林碧在门后甚是难过,可她不能冒险让唐棠也牵涉其中。

    数月后,林碧终于通过薛寒的书信,将各种书籍理了个清楚。期间她偶然发现了一副画被夹在书中,画中女子眉如远黛,唇如珠樱,身形婀娜,总之美的不像凡人。让林碧羡慕不已,也难过许久。怕是薛寒心里住的良缘,久久不敢询问。患得患失之间,林碧将情愫寄托在了古书之间,也尽量不再给薛寒写信。有时想念的厉害,林碧就会去读薛寒的批注,越读越觉得薛寒城府深沉。而皇城那边薛寒的信也渐渐少了,也许慢慢淡开也是好的。

    不日,就是林老爷的寿诞,林碧便没有再去书阁,宾客熙熙攘攘,需礼数周到。巫医阁主带着唐戦唐棠等小阁主也来贺寿,唐棠扭捏不前,林碧自知有错,上去就抱了个满怀。“好唐棠,你当真还要恼我,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行不?”

    “你真知道错了为何迟迟不来巫医阁找我?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你那些伶牙俐齿撒泼打诨的功夫全使在我身上了,如果用在薛寒身上,估计你也不用在这里饱受相思之苦了“。唐棠脱口而出,才觉又口无遮拦,踩了雷。然而林碧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露出瞋痴之神,反而眼波流光,莞尔一笑。”对对对,我家唐棠说的都对,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任打任罚可好?”

    唐棠有些错愕,唐戦却惊喜不已。“小林碧越发懂事,林老爷好福气啊”。大巫医上前恭贺,林老爷回礼,一行人推推嚷嚷就进了里堂。今年贺寿的人特别多,贺礼堆砌如山,这都都得益于三天前薛旗威武大将军派人送来的贺礼。各门闻风而动,争相而来,林越有些担忧,便许了将所有贺礼捐赠的承诺。

    唐棠把林碧拉到一边,试探的问道,薛寒送贺礼了吗?林碧摇头。唐棠憋不住的性子,“你当真把他抛掷脑后了?这么波澜不惊?”。

    “并不是。”林碧小声回答“只是发现自己以前幼稚可爱,什么也不懂却以为自己深情不已。不是大声叫嚣,对方就应该对等回应的。我和他之间还差着万千沟壑,我不提只是不想露短而已,来日方长,了解了才配说喜欢吧”。

    “疯了疯了,以前是痴,现在是疯。什么情蛊我没见过,薛寒给你下的可是无药可解的那种?”林碧莞尔,“快开席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菜”。说笑着便把唐棠引到一个不容易被打搅又能看清热闹的地方坐下。

    宾客大多就席,林碧打算再去看看伙房安排。返回的半路却被薛家派来的人拦住了。来人递给林碧一个信封,便匆匆离开。林碧低头看向信笺封面,面露微笑,这才想起与薛翼也快一年未见了。

    待到所有宾客尽兴而去,已是深夜。林碧虽然累极,还是净手打开了薛翼的信函。只见巨幅的宣纸上赫然写着斗大的四个字:薄情寡义。噗,林碧忍不住大笑,觉得之前在薛翼那儿受的委屈完全可以抹掉了。便拿了笔墨纸砚,学着样子也写了四个大字:投桃报李。然后在宣纸的最下端留下一排小字:‘君可安?所欠之物何时还?’写完还拿起来欣赏了一番,然后才装了信封,差人送到薛家人所住的旅店。

    第二日清晨,林碧觉得闲来无事,打算再去书阁看看,却听门房来传,唐戦来访。想着昨日客人太多,并没有好好跟戦哥说上话,林碧便转身去了茶厅。唐戦见林碧先来见自己,虽礼数周到,脸上难掩喜色。“戦哥哥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昨天照顾不周,哥哥莫不是来问罪的吧?”

    “凌儿休得无礼,唐戦小哥怎么也是你打趣的人物?越来越没规矩了?”林越也到了茶厅。

    “无妨,我觉得凌儿这样挺好,率真才是该有的样子。”

    “呵呵,戦哥儿不见怪就好,你这匆忙到访,可是因为那件事有眉目了?”林越急急的问道。

    “正是。家师确认,再过几日便是落云渊瘴气最弱的时候,到时候我去探探,如果能捉上一直渊蝶,凌儿的毒就能彻底解了。”

    “那有劳唐公子,老朽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