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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林碧赶回林府的时候,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家丁们聚集在院子里议论着,管家迎上来正要说道情况,林碧便摇摇头,给了管家禁声的眼神。林碧神情轻松的对着众人说道:“我爹不过是被沈大人请去询问情况,不日便能回府。让大家快些散了,各自去忙吧。齐叔叔随我到书房,今天去锦翎府得了件稀罕宝贝,齐叔叔帮我参谋参谋,寻个什么盒子送去给薛将军做上次的回礼。”

    大家看到林碧神情自若,又听到提起了薛将军,顿时觉得的确应该没事,便散开了。林碧和管家进了书房,管家自叹不如:“还是小姐心思缜密,我也是老糊涂了,差点乱了阵脚。”

    “齐叔叔,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也是一头雾水。那矿场和我林家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今天出了事故,矿场劳主突然告到知府衙门说老爷才是背后金主,因为克扣搭建矿洞的材料,酿成如今大祸。”林齐搽去额头汗水,看来是着急的很。

    “沈大人不是偏听之人,不会仅凭矿场劳主的一席话就随便抓人。”林碧冷静回问。

    “本来沈大人也是不信,但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证人,非说收到了一笔捐赠就有矿场的地契,还说是前几日老爷大寿时喝多了让下人混着和其他寿礼一起捐赠之物。那捐赠受理单上的确写了这个地契还有老爷的亲笔签名。”

    “那礼单不是齐叔你亲自整理的,可有假手他人?”

    “说的是啊,这么重要的文书,我并不交于他人。老爷谨慎,他也是仔细看了才签的名啊”。

    “看来是有人早早设局,调换了文书,故意陷害。”

    “可老爷是最与人为善的父母官了,并未与何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林齐摇头。

    “那就是有人贪赃枉法,看事情快要暴露,找了爹爹做替罪羊。”

    “齐叔,我需去趟矿场,但不要被别人知晓。爹爹那边你先找着些叔伯帮忙说情,少受些苦也好。”林碧觉得要替林老爷洗清冤屈,唯有从现场找到证据才行。

    “老朽明白,小姐你只身前去,可要万分小心啊”。

    “好,我知道”。

    林碧只恨自己没有好好练过骑马,只能坐了最快的马车赶往矿场。一路上她被颠的七荤八素也不吭一声,只是紧紧的抓住扶手。蜀道难行,林碧经过两天的颠簸才到了矿井所在的炎火镇。镇里已经没有太多百姓,当地居民大多受伤,重伤的都被送到了西蜀城,轻伤的也被送至周边治疗。矿口被士兵把手,不让人靠近。

    林碧觉得强行进入已经不行,便佯装是从外地寻找未婚夫下落的未嫁新妇,人生地不熟的才被好心的老妇人收留。老妇人告诉林碧,之前矿上也多次有坍塌的情况,但规模不大,受伤死亡者的家属都被矿主威逼利诱最后不了了之。这次坍塌也如上几次那般,但不知碰到何种瘴气,几乎所有的工人都有中毒的症状,事态才严重到不得压制。

    林碧心中思量,乘夜深的时候悄悄来到矿井口。奇怪的是,此时矿井口并无士兵在看守。来不及多想,林碧则一个人进到了矿口。再往里就更黑了,林碧吹着了火折子,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一想到父亲还在狱中,还是鼓了鼓劲继续前行。转过一个路口,林碧来到矿洞的中心。这里已经被清理过,但看得出当时矿洞坍塌并不严重。林碧拿着火折子试着在洞壁找出毒物的线索,火光突然在墙壁上印出了一个人影。

    林碧屏住呼吸,慢慢蹲下,捡起地上的木棍转身打过去,却见背后的人直接用手接住,洞里实在太黑了,看不清对方的脸,棍子也抽不回来,林碧只得放开手向后退一步,对那人说道:“这位勇士,刚刚看到你没拔剑,知道你尚有狭义之心,没即刻杀我。如果你是被派遣而来,我们可否商议一二。”

    对方没有回答。林碧壮了胆继续说到:我是林越的女儿,正在查矿洞坍塌之事。如果你的上家也是为此事派你来灭口,你就应该知道他多行不义,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也会有人继续追查,如此大的事故总有被曝露的一天,到时候你也会受到牵连。不如你今天放过我,我发誓不会对第三个人说我见过你。我会调查清楚这件事,到时候你就可以不再受牵制”。

    那人轻微叹口气向林碧靠近一步,林碧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太多的说服力,情况实在是太紧张了,林碧举起手中的火折子对着那人大喊到,“如果我就这么死了,薛寒将军也不会放过你的,他是我,我,我的有情人。”

    “哦?”那人轻轻挡开林碧的手,直接来到林碧的面前。那个声音,那张脸,多少个夜里都让她魂牵梦绕,林碧那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杀了,所以才看到了薛寒的幻像。她猛地推开薛寒,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薛寒一惊,过来轻抚林碧的背。林碧边咳边摆手,苦笑的说道:咳咳,不打紧,就是刚才太害怕,一直憋着气,咳咳咳咳,现下又惊喜,被呛着了。”

    “看来得找个时间教你一些防身的功夫,下次真遇上歹人,光靠耍嘴皮子可不行。”

    “薛寒哥哥怎么会来?”林碧顾不上自己还没缓过来,刚抓住薛寒的衣袖,又忍不住咳起来,直接用薛寒的衣服捂住了嘴。薛寒也不避开,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林碧的头。“凌儿不必着急,此地的守卫已经被我打晕放在了安全的地方。我们还有些时间可以说话。”

    ‘原来门口士兵被你解决了,怪不得我进来的如此容易’。林碧焕然大悟,“那寒哥既见我进来为什么不叫我,害的我吓得不轻,还胡乱说了那些话。”

    “我本无意吓唬,只是见你进来后有些紧张,怕突然开口会惊吓到你。没想到凌儿突然就要打我,还要和我谈判,就起了兴致,幸而还听到了有趣的话。”

    “那是情急之下才编造的话,你莫要责怪”。林碧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

    薛寒见状便不再继续逗趣。他从地上拾起一块残缺的木头,木头的断裂面非常的不整齐,像是被什么重物压断了一样。“这是仿杉木,蜀地湿气较重,做矿洞的支撑梁通常会选择杉木、柏木之类,但近年杉木价格节节攀升,有些矿主为了节省成本,就选用这种仿杉木替代杉木做梁,才会导致事故频发。

    “那他们怎么不选择便宜的柏木?我们这里盛产柏木,结实耐用也适合潮湿的地方。”

    “因为杉木价格更高。”薛寒眼神变得有些冷冷的。“但凡矿业开采,地方政府均有补助。如果补助单上写上杉木,补助金额会高出数倍。为了这多出来的钱,地方上官商勾结,用仿杉木替代杉木,既可以应付巡查官的检查,又可以获得更多的不义之财。”

    林碧听后,觉得不寒而栗。她虽知世道腐败,但像爹爹一样的清流之辈总常伴身边,不至于让她觉得世间如炼狱。但今天听薛寒的讲述,仿佛这才是常见之现象,金钱之道可以任意枉顾他人性命。

    “所以有人扩大了这场事故,就是想让别人调查?”林碧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凌儿可有什么想法?”薛寒总是不直接回答。

    “我并不确定,但总觉得和一个人有关。薛寒哥哥来此,是授了什么皇命吗?”

    “不算是。还记得我曾于你说过三年之约吗?我之前便发现边陲之地更易滋生腐败,矿难之类的事本是隐患,不管爆出哪一种都是大事。你父亲为官清廉,并不会姑息这样的作恶之事。如查处了这只大老鼠,你父亲必定进爵加官,到皇都面圣。只是这次伤者多有蹊跷,还直接将你父亲牵涉其中,感觉有人比我更着急揪出幕后黑手,又或者……总之,我不放心,就赶来了。”

    “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谁是那个最大的贪腐之人了?”

    “其实凌儿也应该猜到了,但凡可以只手遮天却能久久不被发现者,通常都是隐藏在清简之流中最伪善之人。”

    “我明白了,不过想要扳倒此人必须从他最在乎的地方下手,还得一击即中。”林碧有了初步的打算,心理想着:看来还是要去找那个人才行。

    就在这时,洞门口有了声响,两人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都灭了手中的光亮。黑暗中,林碧被薛寒牵着,再次路过那条完全没有一丝明亮的通道。然而这次,她不再有丝毫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