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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姓氏倒也是巧,稍微偏倚一些便少不了引得祸患。”裘景接过宫女递来的户籍册,看着上面阮氏姐弟二人的姓名,不免想到沽州刚刚由元氏掀起的腥风血雨,“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在清州的远侄,这件事也与你们性命攸关,大抵是不用多加提醒你们注意说辞了。”

    裘景能想得通北梁遗民对大周的各种忿恨,也知悉元氏被屠满门,方氏余孽尽困于宫中,却从未考虑到此举是否会为以后埋下祸根。

    “我何日能入宫?”阮清明双手紧紧攥着拳头,问道。

    站在一旁的宫女听到如此直诲称名,刚要开口斥责,被裘景挥手拦了下来。

    “急什么,大周现如今是察举制与征辟制双制并行,公府辟除对被辟除者的资历都无所限制,若是提前通了气,审科的老骨头自然会多留一个心眼,但是察举的科目你也需得样样精通,不然难以服众。”

    “少时在家中为父兄所授,明经明法皆有所涉猎,距考日尚有月余,我自有一赴的信心。”

    阮清明现在身板挺直,一眼便能看出是个习武之人,幼时却时常害病,经常发热到连着几日都神志不清,如同噩梦般的记忆便会如同走马灯一样反复重演。

    自己原是什么样的人呢?孩提时得父母教诲,男子汉需得惇信明义、不畏强御,即使是同父母流散在广教寺中的数月,也敢说出生杀予夺不由他人的“狂妄话”。

    大抵是从被关进那小小阁楼中开始,朱楼碧瓦之内怎么会有如此不堪的地方,嬉笑怒骂,黯淡无光。

    只能透过钉死的窗缝瞥见半空中的檐子,上面悬着一只小小的铃铛,有风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却像是哀鸣,为半明半暗的金砖碧瓦,也为自己而奏。

    兄长元清询是个不拘小节的的真汉子,就是做事莽撞了些,愣冲冲又倔头倔脑。虽然爹爹娘娘百般阻拦,但是在兄长连骂带训的一番磨炼下,阮清明竟然将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练好了。

    冬日寒风侵肌,阮清明也能跟着守城军们一同赤膊入河,军中的兄弟都嬉笑着,说是元清询够狠心,将小姑娘生生炼成了小伙子。

    “那便好,城外距离应试处不远有一私宅,处境幽远,我命赵凝送你去,一直到察举试前都可居住。”

    裘景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这哪里是提供僻静场所,分明是囚禁。从前些日听来的沽州消息看,别说是平头百姓了,连探子对于元府大火一事含糊不清。若是魏忠放火烧府,世人皆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何以将矛头先对准元氏却弃方氏于不顾呢。

    并且梁周之间讯息本没有如此灵通,爹爹提前知晓危机支开自己和姐姐,绝非是表面上所见的这么简单,如果最后真是魏忠所为,到时候再报仇雪恨也不晚。

    不论想什么法子,眼下入宫可能是唯一接近真相的路。

    见阮清明沉思着一言不发,裘景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为何帮我?”

    “本宫故土清州,如浮萍般飘摇于中州逾十年,可还需要别的理由?”裘景冷笑道。

    清州是大周所攻下的第一块异姓领土,当年魏忠以中州为基,虽势力强盛却没有扩张之意,并且往来使臣频繁交好,周围诸城皆以为大周粮草待兴,绝不敢轻易来犯。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魏忠秘密将外境使臣困留中州,放出假消息,带着粮草不足的大军夜袭清州,借着天干物燥烧了清州最大的粮仓,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夜间清州全城皆沦为俘虏,城中剩余粮马被收,甚至掌握清州兵权的裘盛语也不得不献城投降。

    有道是哀兵必胜,也掺杂着对所需粮食的急迫,魏忠领军节节攻下了清州附近多个州镇,只是清州由于粮仓被毁,早已赤地千里、十室九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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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考科向来较为严苛,除了需要在科目中拔得头筹之外,还要获取审官的认可才有机会最终入宫面圣,因而这绝不是一桩能一次性完成的容易事。

    大多数考生长久在沽州住下,年年参考,以此来向审官混个面熟,张贴的榜名上也基本都是熟名。

    严格考制之下,居然出现了一个诸门皆中的神人,各处私塾都在打听着,到底是哪家的夫子有幸拾了这么个慧根,就是将今年的考绩贴在门上,来求学的也得踏平门槛。

    榜名之首的“阮清明”三个大字未能得到任何一个夫子的认领,白日里冒出个名不经传的阮清明着实可疑,只是一到审官这儿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

    即使是依靠考取功名入了宫,选择也是个深不见底的门道,除了在各地门府为官之外,宫中皇子们的太傅一职颇有门道,要么一举位极人臣,要么失足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