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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阴影中的十几只猫影影绰绰,泛着绿光的眸子像鬼火一样攒动,诡异的猫叫声起起伏伏,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此刻王昕岷夫妻两个跪在棺材前,两人披麻戴孝,满脸的疲惫。

    王昕岷今年四十六,老婆周韵四十二。两人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一场意外,孩子没了,之后周韵一直没能再怀上,医院没少跑,但就是没能再怀上。

    周围有不少好事的老太大妈就给王老爷子撺掇,说是他儿媳妇周韵生不了,就让王老爷子赶紧给儿子重新张罗一个能生的儿媳妇,免得老王家的香火断了。

    但是王老爷子很开明,说他老王家没有王位要继承,孩子不是决定他儿子和儿媳妇是否离婚的因素,决定权在他俩。

    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王昕岷夫妻俩伺候着老爷子,一家三口也过的其乐融融。

    这次王老爷子去了,儿子王昕岷哭的死去活来,儿媳妇周韵也是哭的撕心裂肺。

    确实,这么开明的老人家不多见,就这么去了,实在很难不伤心。

    “爸,您就这么走了……”王昕岷跪在棺材前,豆大的泪珠子还在往下滚。

    “昕岷,别哭了,你看你眼睛都肿了。”周韵沙哑着喉咙劝丈夫,但是她自己的眼睛也早就肿得快睁不开了。

    “我难受。”

    王昕岷揉揉眼睛,明明是个四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了,还是哭的像个孩子。

    两个黄袍道士此时也歇了下来,忙碌了一整天,两人神色却依旧如常,行走来去的步履都仿佛带着风的矫健。

    这两个道士是师兄弟,师兄道号南行之,师弟道号南关上,干这行很多年了。

    “也不用都跪在这儿,可以轮换着守灵,别让长明灯灭了就行。”

    两个道士已经在一旁脱了道袍,换上了淡青色的对襟褂子外套。南关上弯腰将一应道具归置进箱子,南行之回头看着王昕岷夫妇,劝他们轮班休息。

    “老婆,你去睡会儿吧,你身体不好,我守着爸就行了。”王昕岷很体贴,哑着嗓子跟周韵说。

    周韵却摇了摇头:“不,我也要守着爸。”

    看他们都不愿去睡,南关上也抬起头,劝:“你们的孝心老人家应该也知道了,不过别把自己熬坏了,明天出殡还得忙。”

    这话是真心为王昕岷夫妻考虑的,但是王昕岷夫妻两个都很执着,说这是老爷子在人间的最后一程,说什么也要守到底。

    见他两人也是孝心之举,南关上和南行之也就不制止了。

    不过作为子女的王昕岷夫妇要彻夜守灵,道士却不用的,于是王昕岷暂时起身,领着南关上和南行之去三楼客房休息。

    周韵一人跪在棺材前,仍红着眼睛,边絮叨着老爷子一路好走,边往火盆里烧纸钱。

    忽然几声猫叫钻进了周韵耳中。

    那猫叫声似远似近,沙哑中带着凄厉,乍一听去有点像小孩子在哭。

    周韵听着外面的猫叫声,一下就吓得忘记了哭。

    周韵是个孝顺媳妇,多年来和公公未曾红过脸,公公对她也是极照顾,算是公媳关系的模范了。

    现在公公去了,尸体就摆在面前的棺材里。

    老人去世,子孙后代会害怕的,多半是心中有愧,担心死去的老人变成鬼来报复自己,于是就疑神疑鬼。

    周韵心里无愧,但是此刻孤身一人跪在棺材前,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因为她本身是个非常胆小的女人,怕蟑螂,怕老鼠,怕黑,怕很多东西。

    之前老爷子去世,周韵先是伤心难过,然后是操办丧事的繁琐疲惫,根本就顾不上害怕这回事。

    但是现在偌大的灵堂就她一个人,门外又是此起彼伏的猫叫,周韵心里一下子恐慌起来。

    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眶,视线不由得往门外瞟。

    她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因为就算公公的鬼魂回来,应该也不会难为她,毕竟公公生前是那样好的老人家……等等,鬼魂?

    周韵心里一咯噔,被自己无心想起来的词汇给吓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活人是活人,鬼魂是鬼魂,活人死了就是死了,就没有了,至于鬼魂,那跟活人肯定不一样的吧?

    周韵越想越怕,整个人越发不安起来。

    她看了看楼梯的方向,期待丈夫快点下楼来,只要丈夫在她身边,那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喵!”

    一声嘶哑的猫叫忽然响起,似乎就在身后传来,因为离得近,这一声猫叫简直就像炸雷一样,几乎是在周韵脑子里炸开的。

    她吓得浑身一凛,猛然回过了头。

    只见一只精瘦得仿若皮包骨的灰猫蹲坐在她身后,就在大厅靠近门的那个角落里,一双淡黄色的竖瞳直勾勾盯着周韵,阴恻恻的。

    “喵!”

    精瘦灰猫盯着周韵,忽然又张开嘴叫唤了一声,叫的时候那猫脸有些狰狞,一口尖牙都露了出来。

    “啊!”周韵吓得惊呼了一声,浑身抖成了筛子。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灵堂,面前是棺材,身后是一只诡异乱叫、丝毫不怕人的灰猫,这场面别说是胆小的周韵,就算是个胆大的,估计也忍不住寒毛直竖。

    周韵叫了一声就想跑,想上楼把丈夫喊下来。

    但偏偏这时又一声猫叫传了过来,是从灵堂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周韵一转头,赫然看见面前不远处站着另一只猫。

    这是一只毛色纯黑的猫,也十分的精瘦,但是体型出奇的大,大的简直渗人。

    但这还不是最惊悚的。

    最惊悚的是,这只猫居然是站立着的。

    它就那么站在那里,后肢撑起身体,两只前爪垂在身旁,胸腹部的肋骨根根嶙峋,一眼看去,竟有点像是个缩小了的人形。

    这场面看上去,说不出的惊悚诡异。

    “喵唔!”

    人立的黑猫忽又发出一声猫叫,这一声嘶哑悠长,就像一声号角,顿时屋外的猫叫声就像鞭炮一样炸开了。

    野猫仿佛是在纷纷回应着黑猫的叫声,高低不一的猫叫此起彼伏。

    周韵循声朝大门看去,就看见成群的野猫包围而来,猫叫声一浪盖过一浪,每只猫都狰狞着脸孔,张大着嘴,叫声交织成网,场面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周韵自然是吓坏了,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但是忽然她看见那为首的黑猫竟然朝棺材靠近,顿时就一个激灵站起来,拿着手中未烧完的纸钱直挥舞。

    “去去!走开!别过来!我家老人刚去世,别冲撞了他!”

    周韵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敢迎着黑猫去驱赶。

    可结果那黑猫却丝毫不怕她,猫眼直直地盯着周韵,布满绒毛的猫嘴一张一咧,竟是在怪异的尖脸上拧出个类似嘲讽的笑意。

    “啊!昕岷!昕岷你快来!”周韵再也支持不住了,胆小如她,几乎是哭着去喊楼上的丈夫。

    然而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喊声一点底气也没有,也不知能不能传到楼上去。

    而在这时,周韵眼角余光一跳,转头就又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只野猫不知何时跳到了供桌上,正探着头,伸出红色的舌头舔舐长明灯里的香油。

    “走开!走开!”

    周韵惊声尖叫,赶忙去驱赶那只大胆野猫。

    之前周韵就听两位道士交代过,长明灯是照亮逝者阴间路的灯,出殡前这盏灯绝对不能灭,否则逝者就会因为找不到路迷失,最后永远成为孤魂野鬼。

    周韵已经吓得快晕过去了,强撑着去驱赶那只野猫。

    “走开,走开!别碰那个灯!”

    “喵呜!”

    野猫看到周韵过来,立刻凶恶地尖叫一声,脊背弓起,血口龇咧,全身的毛发如倒刺一样根根竖起。

    周韵壮着胆子过去,就用手里大把的纸钱挥舞驱赶。

    可那野猫非但不退避,反而张开一只前爪和周韵对峙起来。

    “昕岷!昕岷你快来啊,楼下好多猫!”周韵已经彻底吓崩溃了,一边哭喊着,一边驱赶不断往供桌靠拢的猫群。

    几步之外,人立而起的黑猫幽幽地来回踱步,碧绿的竖瞳静静盯着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