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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节年为首。

  在大煌王朝,进入腊月之后,就可谓年味十足了。

  腊月初八熬粥、储冰块,腊月二十四祭灶君、腊月二十五迎玉帝、到了腊月三十这天,要送玉帝上界,要迎接灶君回家,还要祭祖、熰岁、架天灯……期间,城中每夜都有些久病缠身的百姓擎香游通衢窄巷祁健康,更有自发形成的夜市供人消遣,当然,进入正旦,这夜市也就更加繁荣、热闹了。

  “城隍庙和东岳庙更热闹呢!”

  游走在五显庙前的夜市上,一众小姑娘个个都好似出了笼都的小鸟,在东边的摊子上看看,西边的铺子上选选,只有朱老三紧紧地跟在李岳身边,吹嘘着他从何管事和四个守门太监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到了正月初八,灯会一开,那就数东安门外最热闹了!”

  说着,朱老三却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可惜,何管事说过,公卿及各部堂官以上、内臣自司礼监秉笔以上、地方官自知府以上不得参与灯市……侯爷您到时候可凑不成那个热闹了!”

  “我可没想凑那热闹,”

  李岳笑呵呵地摇了摇头,朝前边一个灯火阑珊的小摊子走去了,冲正在跟摊主讲价的卢佳娘呵呵一笑,“佳娘看中了什么?我送你吧?”

  “不用,”

  卢佳娘连忙摇头,麻利地取下腰间的云锦料子钱袋,掏出一大一小两个银锭递给了摊主,“你看着给,但至少要给我十四颗才行,不然我就到隔壁摊子上去买了……”

  李岳在一旁看得暗暗有些惊讶,这小姑娘一出手就是十五两银子,花钱挺利索啊!

  “姑娘,”

  摊主满脸为难之色,“你这就十两银子,卖给你八个,我就得折本呢!”

  “才怪!”

  卢佳娘一瞥嘴,“我爹就会做‘草里金’,做得好了,一颗也就八九钱银子的本钱……我一次就买这么多,你至少有二两多银子的赚头呢!”

  “呃……”

  摊主神色一滞,讪讪而笑,“好,小人这就给您包好,一共十四颗……”

  “不用麻烦了!”

  卢佳娘伸出纤纤玉手,摊开手掌往摊主面前一伸,“放到我掌心里!”

  这动作可不像大家闺秀!

  摊主微微一怔,也只得连忙从怀里抹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地数了数,数完,冲卢佳娘粲然一笑,“姑娘,您运气真好,刚好十四颗!”

  说着,他拿起锦囊,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进了卢佳娘的掌中,却是一粒粒豌豆大小、形如葫芦的黄金小饰品,上面还系着彩色丝线。

  “侯爷,”

  拿了那些小饰品,卢佳娘转过身,将手掌伸到了李岳面前,“这是草里金,能给你带来福禄呢,你先挑一个吧!”

  “好啊!”

  原来这丫头花这么多银子,就是想送大家礼物啊,李岳心中一暖,笑呵呵地拿起了一个,“那就谢谢佳娘了!”

  “朱三哥,”

  见李岳挑了,卢佳娘又把手掌伸到了朱老三面前,“你也挑一个吧!”

  “我也有吗?”

  朱老三顿时喜出望外,“那我就不客气了!”

  朱老三挑了,卢佳娘又将剩下的和薛涛她们分了,麻利地将自己的那颗“草里金”系在了腰间,见李岳还没弄好,便冲他甜甜一笑,“侯爷,奴婢帮你弄吧!”

  “好啊!”

  忙了半天也没能把那小葫芦系好的李岳顿时松了口气,“这东西着实太小了,我手粗……”

  “才不是呢!”

  卢佳娘连忙笑着打断了李岳,“侯爷这双手可是这天底下最灵巧的手了,要不然,怎么能做出那么多好东西来。”

  “你这丫头啊!”

  李岳开怀一笑,“可不敢让你再捧了,捧得越高就会摔得越痛呢!”

  闻言,众人皆是忍俊不禁。

  说说笑笑间,众人都戴好了“草里金”,便又继续往前逛了,倒是那摊主,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子。

  原来那后生竟是个侯爷,这几两银子赚得悬呐!

  虽然灯市还要到初八才开始,虽然这五显庙前的夜市也不如城隍庙和东岳庙那两处规模大,但是,依旧灯火辉煌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大街两边,各色店铺、摊位鳞次栉比,不仅有各色小吃和做工精巧的小饰品,还有蛮夷闽貊之珍异、三代八朝之古董、五等四民之服用——日本的莳绘漆器、泥金折扇;西番的天珠、嘎吧啦数珠;波斯的绿松石、大马士革的玫瑰香水;佛朗机人装饰着珍珠和鸵鸟翎子的绣金黑呢子三角帽……正所谓“物华天宝皆汇于此”!

  当然,五显庙、贡院这一带正是城中权贵云集处,来此逛夜市的大多都是锦衣缎袍的富家子弟,都是些很舍得花银子的主儿。

  李岳这一路走来,但凡看到什么好吃的尽皆买了一些,而且随行众人人手一份,看到薛涛等人笑靥如花的开心模样,他自然也跟着开心,自是心底难免有些遗憾——要是红袖也在,那就好了,红袖那小丫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夜市吧!

  刚转过一个街角,李岳突然就看到前面围了不少人,人群里闹哄哄的一片,隐约还有叫骂声、告饶声。

  “你这奸商,本少打不死你……”

  “别打了,公子别打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公子你就饶了俺家相公吧……”

  这做买卖本就是你骗我我骗你,只都不过分,那就是皆大欢喜,若有一方贪得无厌了,恰好另一方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就少不得闹出事情来。

  李岳已经猜了个大概,自然没兴趣往前凑,却突然听到人群外一声叹息,“那贺老三虽是外乡人,但买卖一向做得公允,不想却碰到个这么不讲理的公子哥儿……”

  “是啊,”

  旋即有人低声附和,颇有不平之意,“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妹子逞威风吗?狗仗人势的东西!武安侯的名声只怕迟早都要被他败光……”

  原来是仗势欺人啊,竟然还是武安侯的亲戚呢?

  听到那两人的议论声,李岳连忙转身朝人群走了过去,一声怒吼,“住手!”

  这叫先声夺人,一来真怕武安侯的那个亲戚弄出了人命不好收场,二来也是为了提醒围观的人群“快给我让条路”!

  果然,听得李岳的怒吼声,挡在前面的人连忙往两边挤了挤,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李岳也就看清了里面的场景:一个两米多长的简易摊子被掀翻在地,各种精巧的小饰品散落得到处都是,两个家奴模样的青年停下了手,在他们面前一个布衣汉子蜷缩在地,旁边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满脸惊愕泪痕犹在,显然是那汉子的妻子,只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你他娘的是谁?”

  倒是站在那少妇身边手握泥金折扇的公子哥儿最先反应过来,一瞪快不而来的李岳,满脸冷笑,“尽管管老子……”

  “啪!”

  就在那公子哥儿说话的时候,李岳已经径直走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那公子哥儿脸上,直将那比他还要高个头顶的公子哥儿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摔倒在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