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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明怕了却犹豫着不肯说。被他捉着而动弹不得的脸,几次下意识往回看。这之后是一片居住区,比贫民窟好些却也杂乱。再往远去是一座几乎废弃的实验所。等等。她说过去拿资料。莫非……?

    蝙蝠侠突来的沉默让禁锢下的莱纳脸上闪过了然。他在思考,毫无疑问,按着她暗示的方向。没有人希望蝙蝠侠参与进对田纳西那伙人的调查,会惹是生非。确实。按眼下的境况他们既无法证明自己不知情,也拿不出证据让那伙人直接定罪。无法撇清的直接下场是将被归为同谋。没有人想受这冤屈。可仅凭他们这些非专业人群,能成功查到真相么?老实说,她很怀疑。

    尼尔告诉过她,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等她细问他却不愿多说,只让她“不要太认真”。她在他离去的座位前发现一些闻所未闻的实验基地代码。那绝无可能是遗落。他想让她知道,却不能说。为什么?

    她偷偷跑去翻卷宗,一边问着自己这样的问题。但这小小的疑虑很快因更大的震惊而被暂时遗忘。她所不知的实验基地都不在某段时间显赫一时。基地里的中流砥柱是当时期刊、奖项等的常客。而正如历史所熟悉的模样,所有的盛极一时在某些不大不小的波折里遭到冲击,而后淡出。她又去看了相关报道。这些曾经名人的晚辈在接受采访时,不约而同谈起过先人曾讲过诸如“所有的科学定律在上帝面前不值一提”的话。

    一流的科学家在隐退前转信神佛。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常识解释不了的意外,又或许他们预感到了什么。所谓上帝,往往不过命运的代名词。兴许是参透了前路和终点,心知挣扎无益。一度困扰过这些研究基地的问题在这些杰出科学家的退隐之后不久,不了了之。公众再没有些许相干者的消息,研究所也走向下坡。有趣的是,每一段波折牵扯的两家甚至更多的基地里,有名望的却只有那一座。就好像是……他们和田纳西。

    如果所谓波折也是始于一场调查,那么流诸报纸的犀利如“为何突然宣布放弃颇有前景的研究”等等质问也便有了答案。不是想放弃,是不得不。危险的调查将他们置身于危险的处境,外界的压力逼迫他们离开。而离开,恐怕不只是简单得引咎辞职,所谓有人料理后路不过一时安抚之语。

    或许根本没有人指望他们调查出什么。一群只讲定律的科学家、严谨的专业态度,最适合莽莽撞撞为人当炮灰。他们被委以调查之任,在杂乱的数据和资料中提取制作可用的模型,而这些模型究竟被用于什么、说明什么,他们一概不知。也没有人要他们知道。他们最后知道的大概也只是自己弄巧成拙,被学界、公众质疑。

    仅有质疑倒是好的。怕就怕……

    莱纳记得尼尔警告她“不要太认真”时晦涩而严肃的眼神。所以她一路回来,私心里是期望偶遇蝙蝠侠,且觉得可能性很高。深夜,哥谭,独自行走在偏僻区域的女性,本已显眼,又凭着布鲁斯一句“我朋友调查过你”,她想哪怕是为了他,蝙蝠侠也会对自己多留一个心眼。他果不其然叫住了自己。她按着设想好的剧本配合他的多疑,引他自己发现实验所的玄机,然后寄希望于他能做些什么。

    可是看着陷入沉思的他,她忽然有些纠结。不管那边试图隐瞒的是什么,本与他无关。她不该把他拉入连自己都摸不清的漩涡。但除了他,还能找谁?还有谁那样有能力且义无反顾。她一边暗嘲自己自私,一边又在寻证生此念头的根源。或许是他为素昧平生的她“自甘堕落”的恼火,或许是他那身固执到有些可笑的正义凛然,让她竟也有些惭愧。

    想起谢尔盖玩笑似一句“英雄都是照妖镜,存在既是叫人自惭形秽”,她下意识露出笑意。忘了放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对峙下,不合时宜。是刺痛把她拉出思考。

    蝙蝠侠已收拾了毒()品。她没留意他放置何处,事实上她也转不开头。他的眼睛隔着镜片她看不真切,但依稀能感觉到其中犀利的光。他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声音是彻底的冷静。他又凑近几分,变声器和原声混杂出的音色有些意料之外的好听,不再是远远听来那种枯死的平板僵硬。

    他险些被她牵着走。她什么样的人,怎会因为有谁说了句什么易解压便兴冲冲跟风去买。其实在他看来,她喜欢压力也说不准。但是他一时说不准,她故意要他发现毒()品是希望转移他落于文件的注意,还是要引他关注实验楼。

    她也有些愕然。他又一次看穿她的谎言,笃定她的“藏毒”只是一个幌子。潜意识告诉她这很奇怪。他没理由对她的人品深信不疑。会和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勾搭的实验员,能正经到哪儿去?——这样的想法才更自然,不是么?哪怕为了布鲁斯而对她进行深入调查,白纸黑字真能让蝙蝠侠对她其人有这样深刻的认识?又或者该问,他是否在她身上投入了太多不必要的心血?寻常的赞助与被赞组关系似乎不值得这样的关注。是她行为太过怪异?还是他们的交情比预想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