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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人们见赵沅湘开口。不由得都是一惊。修行者往往年龄越大,修为越高,众人见这位年轻人不过二十岁出头,居然也慨然应试、想要拿到人人垂涎的神笔,都心中疑惑——难道这乃是某位驻颜有术、深藏不露的修行前辈?

  卖笔老者却浑然不以为意,微笑着念出上联道:

  “十万里家国,奔来眼底,江缠峰聚,更茫茫寥廓无边。看东临碧海,西走金沙,北揽玄冰,南兼红日。英雄豪杰,何妨逐鹿中原。趁乾坤未改,经营尽重重人事;须社稷犹存,修整罢漫漫河山,莫孤负:湖广草木,苏杭花柳,燕云霜尘,蓟辽星月;”

  老者这上联一出,在场的修行人无不哀叹抱怨——这上联内嵌四方地域,是摹写大汉帝国壮美河山之语,又是足有九十字的长联,这群不擅此道的修行人,在仓促之间如何能对得工整?

  赵沅湘听了老者的题目,却暗自舒了一口气——他还道老者会出一个如何精巧吊诡的绝对,却原来只是一句长联:这种对联看似长度吓人,却不过是铺陈平叙,并无多少绝妙构思,只要步步为营,十分好对。

  修行人们还在冥思苦想,赵沅湘踱了两步,略一思索,便微笑对道:

  “五千年掌故,注到心头,云散烟销,叹滚滚英雄谁在?思前列洋船,后御狄马,左罹倭寇,右面贼酋。炎黄华夏,焉可遗鼎他邦?岂稷契当朝,收拾得堪堪乱象;待巢由出世,挽救起漠漠神州。只期盼:伊吕相国,卫霍将军,王谢子弟,尧舜君王。”

  听赵沅湘念完,众多修行人无不赧颜叹服——赵沅湘的对句同样紧扣国事、气势非常,正是工工整整的一句九十字下联。玄幽道人和渡航方丈听赵沅湘对得精彩,更是喜形于色,几乎要拉着路人宣告:这位天才书生是和我们一起的!

  老者听了赵沅湘的回答一愣,满面惊异地审视了几眼这位年轻人,良久才道:“公子对得好!只要一千两银子,这‘天下秋毫’便是你的了。”

  赵沅湘在众人几欲吞人的视线下,火急火燎地从怀中摸出一千两银票,笑嘻嘻地双手递给了老者。

  玄幽道人一直误以为赵沅湘出身优渥,方才听渡航说了赵大官人祖父之事更是如此,见他拿出巨款也并不惊疑;只有渡航心知赵家没落已久、穷困潦倒,不由得诧异:这小子打哪来的一千两银子?

  老者接过银票,也不查验就塞进了怀中。他拿起“天下秋毫”笔,恋恋不舍地端详良久,这才向赵沅湘递了过去。

  赵大官人心花怒放,正要接笔,却见老者把手停在半空,沉吟道:“公子,恕老夫多言。我之本意,是要寻找一位文采非凡的修行人,以托付这根神笔。公子你身具八斗之才,老夫确实心服口服;但我以功法查探,却感受不到你身上丝毫真气——公子,你真是修行人吗?”

  此言一出,赵沅湘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赵大官人有文采、有见识,可偏偏半点真气也是欠奉,不比山中的一只猴子更像修行人。赵大官人心思电转,正欲想个法子搪塞了这老头,赶紧把天下秋毫笔骗到手,忽觉一股力量从背心涌入了右臂。

  只听得周围的修行人们一阵哗然,一个个都盯住了赵沅湘的右手。赵大官人不明所以,举起右手一看,只见自己的手掌上,那股力量到处,都已覆盖了一层金色流光,将他一只肉掌染得琉璃一般,端的是璀璨非凡。

  在场的修行人当然识货——这层流光分明是真气凝结而成,而且观其气韵坚实厚重,显然不是初学者所能凝练——

  这年轻人不仅学识渊博,居然还有如此修为,起码是化神阶的修行人!见了赵沅湘手上真气,修行人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只有赵沅湘满脑子问号:小爷我也不是修行人,这一层真气是哪里来的?

  见了赵沅湘手上凝练出的真气,卖笔老者再无怀疑,叹了口气,苦笑道:“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如此修为,还能遮天蔽日、隐藏修为,连老夫都探查不出。也罢,这‘天下秋毫’,就给了你罢!”

  虽然满脑子不解,但有便宜不占根本就不是赵大官人的风格。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神笔,揣进了怀中,向那卖笔老者连连作揖道谢。老者大度地摆摆手,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嘴中念咒,脚下腾起一股白气,旋即消逝不见。

  神笔易主,老者离去,再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适才围观的修行人们三三两两散去了。倒是有几个人垂涎那“天下秋毫”笔,过来找赵大官人问价求购,结果被赵沅湘果断打发走了——开玩笑,小爷好不容易才把它拿到手,怎么可能卖掉?

  赵沅湘揣着神笔,颇有些匹夫怀璧的忐忑之感,走路姿势都变得鬼鬼祟祟起来。渡航与玄幽道人跟在他后面,见了赵大官人的神情,不由得忍俊不禁,一阵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笑什么!”赵沅湘恼羞成怒,回头骂道。

  “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渡航笑道,“不感谢我们也就罢了,怎么还跟我们发起了脾气!”

  “我有什么好感谢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