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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前,肖时雨去了一趟程彬的病房。

    程彬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想彻底康复还需要些时间。他父亲不在,只有程彬母亲正在为他削苹果。看到肖时雨过来,她局促地站起来,不知道是脑袋短路还是什么,在听到肖时雨说想和程彬单独谈谈的时候,居然将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肖时雨才离开。

    看见肖时雨,程彬过去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已经彻底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肖时雨坐在他母亲刚刚的位置上,盯着苹果出了好半天的神。程彬觉得自己被他的沉默折腾得脑袋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终于先忍不住,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肖时雨这才回过神一般,抬起头看他,程彬冷不丁又被吓了一跳。

    “你在家待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想起来要找我麻烦?”肖时雨问。按理说,经过之前那件事之后,程彬应当会消停一会儿才对,至少也应当等他返校之后再来找茬。

    “啊?”程彬仔细回想了那天的情景,好半天才说,“那天周俊来了,他说你在学校说我坏话什么的,还说柏林峦正好回家了,我一时生气所以才”,话说到一半,他那个摆设一样的大脑终于开始了工作,到现在他才终于醒悟自己被周俊当枪使了。

    “艹!他肯定是嫉妒你去了冬令营,所以才来撺掇我!现在你受伤没办法去了,他自然就能替补上了!艹!个大傻逼!”要不是还没办法自由活动,他一定现在就去揍死周俊那个阴险的小人。

    最后一句话,肖时雨一时都分不清他是在骂周俊还是他自己。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这么相信周俊?”肖时雨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为什么呢?

    程彬的记忆飘回到了那个初秋,厕所隔间的男生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衣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嘴唇上是血一般的艳红。

    那双眼睛,像是玻璃一般澄净,程彬记了很多年。

    而对于美好的东西,往往伴随着毁灭欲,程彬只想打碎他。

    周俊的话,于他而言是个绝佳的借口,因此不管肖时雨之后如何解释,都改变不了已定的故事轨迹。他只是想毁掉肖时雨,没有理由。

    而在程彬心底最隐蔽的角落,似乎还有一个更难以启齿的缘由。只有当他欺负肖时雨的时候,那双美丽的眼睛才会看见他,像是第一场雨落在身上。

    时隔许久,他终于再次对上了肖时雨那双眼睛,即便遭遇了这么多事,那双眼睛还是和初见一样,纯净的让人不敢直视。

    “因为我是个大蠢货。”程彬脸上突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他长得其实不赖,因此这种表情竟有些令人动容。“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但我又是个懦夫,所以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肖时雨拿着慢慢开始氧化的苹果,站起身便准备离开,临走时突然强调说,“周俊这件事,不要告诉柏林峦,一个字都不要讲。”

    他不想再把柏林峦牵扯进来,也不愿意一直躲在柏林峦身后,他并不是只能依靠别人保护的雏鸟。

    “对不起!”程彬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身后如惊雷一般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肖时雨背对着他,程彬看不清他的表情。除了脚步略微停滞了一下,肖时雨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道歉什么的,他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肖时雨在医院休息了整整一个星期,等他回到班级时,众人居然在李军的默许下给他准备了一个欢迎会。

    肖时雨惊恐无比,一瞬间都怀疑不会是像古时候摆擂台一样,柏林峦挨个把他们揍了一顿吧?

    教室黑板上是一副像模像样的黑板报,中间用红色的粉笔写着“欢迎回来!”四个大字,窗户上都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散发着浓浓的年代感,肖时雨上次见它还是在小学六年级的儿童节晚会上。崔嘉豪拿着彩带喷筒,正因为劣质产品没能在肖时雨进班级门的第一时间拉响而被其他人嫌弃。

    先说话的是蒋倩,她郑重地朝肖时雨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直起身认真无比地说,“我为过去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是我轻信了谣言。我明白对你的伤害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就能弥补的,这句话也不是为了什么自我安慰,更不是为了奢求你的原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