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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上班就挨加班,混蛋。”尹渊屏住呼吸,鼻子贴在海绵上,海绵剧烈的起伏着,伴随着男女的亲热声音。

    床上的那对男女沉醉在情爱的高峰中,根本不知道他们身体下面隐藏着一个潜入者。尹渊本以为两个人睡着了,刚把食物放进冰箱,“阿部宽”突然醒过来开始和冷艳女人缠绵,尹渊只好钻到了床底下。看来今晚非得两点才能回家了,尹渊盼着这场床戏早点结束,但是偏偏不能如他所愿。能不能不要叫得那么大声?白天看起来你也算是个女神类型的女子,怎么能这么放肆。尹渊表情痛苦地忍受着床板对他的挤压,对单身汉的折磨真是无处不在,在自己的租房,一到晚上和周末隔壁总会传来这种声音,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出声音。现在又是这种情况,尹渊不禁思考起来,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一个女朋友呢?

    运动终于停下来了,尹渊终于松了口气。

    “雅梅,白天我讲过的事情,你最好再考虑考虑。”

    “什么?这可是你的孩子,难道你真不想要?”

    “雅梅,现在的时机根本不成熟,你要耐心点。”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婚?既然你那边已经同床异梦了,为什么还苦苦撑着?”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毕竟那是跟了我十几年的女人,况且我现在的成绩有一半是得益于她的父亲,现在她父亲刚去世,你就让我和她离婚?这也太明显了吧。”

    “一个死人就把你拴住了,那我肚子里的活人呢?”

    “雅梅,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谈这件事了,好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尹渊忽然觉得心情大好,没有了刚才的压抑苦闷,原来那些看似光鲜靓丽的爱情实际上却隐藏着这么多的背叛和奸情。但是他又开始同情起这个叫雅梅的女人,在他的思维里这样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应该是生活在远离世俗的伊甸园里,没有凡尘的烦恼,翻阅着各种时尚杂志,只会纠结于晚上在哪家餐厅吃饭、周末去哪里听音乐会,显然并不是这样。她们也有自己的心酸,也有见不得人的一面,也有孤独无助的时刻。

    但是!这种心酸在一般人看来也是沾有高贵的香水气息的,这种见不得人也是我这种卑微小人全部的尊严加起来也无法衡量的,这种孤独无助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奢侈的精神享受。而像我这种出身在另一个平行的凋敝世界的人,全部的悲痛和抑郁加起来也不过是为吃饭、吃饭、还是吃饭而烦恼,哦,对,还有繁殖,尹渊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不免从肺叶涌上一股火气。平常心,平常心,不能这么狭隘,尹渊又想起了大学老师曾把他这种自我贬视的思想叫做印度贱民思想。

    唉,贱民,咱们赶紧回家吧,你还打算赖在人家的床底下啊。

    等尹渊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操蛋的一天又开始了。啃两口面包,就是一个人的早中餐,今天要带饭去上班了,财政预算已经不能支持每天中午在外面吃快餐了。尹渊炒一堆土豆片,煎了一些馒头片,在馒头片上涂抹上辣椒酱,夹上土豆片,中式三明治就做好了,一个失去保温功能的饭盒就把自己一天所需的营养全部囊括进去了。

    嘴里的饭还没有嚼完,他就匆匆搓几下囤积的脏衣服,准备去上班。没办法,这就是生活,自己已经习惯了,艰辛、苦难、饥饿,这都不算什么,因为有一种对付它们的强大武器叫做习惯。但是,孤独却是尹渊很难习惯的,正是生命力最激荡的年龄,没有家人的叨叨絮絮,没有朋友的开怀畅饮,没有生命伴侣的温柔呵护,尹渊失去了很多具有社会属性的身份,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分不清喧闹和冷寂的界限到底在哪里。辞去销售的工作以来,尹渊已经一个月没有和人交流了,有时一天只说三句话“老板,一碗豆浆,一根油条。”“老板,来一碗鸡蛋面,小碗的,什么也不加。”“老板,来两个馒头。”

    本以为有了新工作会有机会认识些新同事,说不定还会结识一个女孩。谁知现在的工作彻底粉碎了他的希望,没有同事,甚至有人也不能和他们交流,看来上天真是想要把自己和同类彻底绝缘起来了。

    心里虽然抱怨,可尹渊还是非常急切地想要马上感到公司。就算全世界都对他关上大门,那里还有五扇门朝他敞开着,想到这里,他恨不得这趟地铁直接开到螺旋楼梯下面。他要见证奇迹,按照马主管所说这九个橱窗人在今天又要重复昨天的生活,不知是真是假。

    尹渊走出货用电梯,保温箱比他来的还早,尹渊抱起自己的“同事”就爬上了螺旋楼梯。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但是橱窗人确实还活在昨日,所有的日历又翻到了四月一号那一天。写手还在潦草的稿纸上苦思悯想着那首诗,尹渊昨晚偷走了他的半首成稿,今天可怜的写手还要继续从头寻找灵感,尹渊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写手当真忘记了自己昨天作的半首诗?

    还有那对偷情的男女、争吵的夫妻、搔首弄姿的站街女……都在重复着昨日的情景,他们一觉之后难道都忘记了时间?还是说玻璃罩里根本就没有流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