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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颖县公馆。

    算不上富丽堂皇,但是很大气。

    庭院内一个山水园,过桥廊,听流水,入花厅,都很有格调。主客厅的陈设更像是一个书斋,有专门的茶侍兼书侍。

    毕竟是大成国第一县,京都时常有大员巡视。而封疆大吏们进京,如非皇上紧急召见,多半也会选择在颖县住上一晚。

    第二天鸡叫头遍动身,正好头顶太阳进京。

    知县卢一鸣坐在客位,略略欠着身子。而那个白净脸皮的年轻狱差却坐在主位。此时的他没穿狱差的公服。而是换了一身读书人的打扮。只不过,他手里摇着的不是折扇,而是那块写着末单姓名,且打了红勾的“批签”。

    在这样的地方接待,卢一鸣是从六品衔,坐的是次席。大成国以官品分位次。可见这个年轻狱差地位不低,至少官品在卢一鸣之上。

    “巧了,巧了,今天的事真巧得很哪。”

    年轻狱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签条在手上轻轻拍打着。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那接下来,大人将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这可是卢知县的地盘,审案定罪是你知县大人的事。”年轻狱差笑道。

    卢一鸣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说话,略为一怔,这才接过话来。

    “按我大成律例,数两银子之罪,赃银收回。判罚二十大板,劳役三个月即可开释。但此二犯却假冒朝廷司员行讹,下官新任地方主事,幸得大人亲自过问。”

    卢一鸣说到这里,陪了一个笑脸,“因此,下官还是听苦大人您的。”

    卢一鸣这话的意思,年轻狱差当然大听得出来。刑场上这出戏,就是在你的授意之下。既然如此,这接下来怎么收场,当然也就还是你的事了。

    “卢知县听我的?”

    “是,这事,从一开始,下官就都是听大人您的。”

    “不是吧。”年轻狱差看着卢一鸣,轻轻摇了摇头,“白天卢大人把个斩字令牌和签条都掉落地上了,我可没说过要把令牌签条往桌子脚下扔。”

    “这个……说来惭愧。”卢一鸣自己也陪着摇了摇头。

    “卢某入仕三年,沐浩荡皇恩,蒙太子举荐,擢升地方主官。却也是卢某第一次处决犯人。活生生砍下人头的事,还真是有些……心惊肉跳。因此之下……因此之下,让大人您见笑了,见笑了。”

    卢一鸣说着,故意尬笑了数声,一阵腹诽。

    “斩”字令牌掉落地下,你还真当我三岁小儿?这斩字令牌是能轻易掷下去的吗?令牌掉地,还能捡得起来。这人头落地,可就安不上去了。

    到时候事发,你姓苦的是京官,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可就得提着脑壳回老家了。

    “唉呀,苦某差点忘了,卢知县是进士出身,当年殿试三甲。对了,苦某还听说,若非卢大人已有妻室,只怕做了福亲王府上的裙马爷了。”

    年轻狱差顺水推舟,换了个话题。

    “笑谈,笑谈。”卢一鸣连连摆手,“卢某寒窗二十载,虽才疏学浅,却也不去做那攀龙附凤之梦。”

    嘿。年轻狱差也一阵腹诽,说你是只公鸡,你还就扯着嗓子打鸣了。不攀龙附凤?福亲王府上的含玥郡主什么人哪?京都最有权势的刁蛮小姐。

    含玥郡主要是真看上你了,才不管你有没有讨了老婆。

    嘴上却继续恭维道:

    “后面的传闻固然可看做是个笑谈,但卢大人殿式三甲,靠的可是满腹经论,一肚子的锦绣文章。”

    “当年事,不提,不提。”

    大成国入仕文官,视科考一途为正经。因此,科考出来的文官自称学哺。谈及考场上的当年勇,是学哺出身的文官们永远乐此不疲的话题。

    卢一鸣嘴说不提,心里其实如花蜜滋润甜美。

    “说起来,卢某也算是三分运气,当年殿试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