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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岚循着眼刀子望过去,世子身侧一个皮肤黝黑,浓眉豹眼的人在瞪她,目眦欲裂的。

    布赫刚刚说他是世子的妻弟昭毅大将军失列及。

    难怪他和其它几人的相貌相差甚远,原来根本不是一家人。他凶她做什么,是郡主对她笑,又不是她勾引郡主!

    布赫介绍完在场的人,又说大汗还有另外三个儿子,都在各自的封地,所以今日无法出席。

    大汗陪李得琳说了一会话便累了,刚要叫宫人去摆接风宴,一个叫乃颜的人便向前一步,向大汗行礼。

    “大汗,之前您说有几个问题想问景朝特使,咱们还没问呢。”

    此人是失列及的属官,定岚方才分明看到失列及给了他一个眼神。

    大汗的神色有些复杂,世子见状皱了皱眉,对乃颜用汉语道:“特使来了以后还没有休息过,切忌不要问得过多,让特使过于劳累。”

    乃颜行礼表示明白,转过身来就又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请问特使,为何连年削我马价?”

    不用定岚做通译,李得琳也听懂了,他不过是趁着通译的间隙稍加思忖。

    “您也知道马分几等,”李得琳捋了捋山羊胡,向大汗一拱手,“您卖给我们一等的马,我们自是出一等的价。可您的使臣只送来了三等的马,我们便只能出三等的价。若我们给三等马出了一等价,岂不是要扰乱贵邦内部的市价,损了贵邦百姓的生计。我们完全是为了贵帮着想啊。”

    一个眼锋都没甩给乃颜。

    李大人这也是巧舌如簧了,定岚心中佩服。两国互市,蓟平也进出不少货品。北颜近几年送来的马匹,以次充好的越来越多,大景自然不能吃这个亏。不过李大人说的,倒像是为北颜着想了。

    乃颜鼻子里哼了一声:“诡辩之辞!都是我颜国草原产的好马,吃一样的饲料,饮一样的溪水,怎么就分出来一二三等了?”

    这话问得好没道理,他不过见李得琳文人模样,欺负他讲不出其中门道罢了。

    李得琳眉头微蹙,他若说劣马跑得慢或跑不远,这个胡搅蛮缠的乃颜怕是要说那是他鞭子抽得不够狠,或者喂养得不够好了。他历任在翰林院和刑部,对马政并不了解,此人问得如此具体,一下子还真不好应对,便迟疑了片刻没做声。

    乃颜却当是他在主人面前挣了脸,恨不得用鼻孔看人了。

    定岚观李大人神色,估计他也说不清这马之优劣究竟如何分辨。若非管理过马政,恐怕许多大景文官都说不清。

    她向前一步,恭谨地行了一礼:“大汗,我家大人日理万机,若这位乃颜大人偏要关心这些琐碎之事,小人倒是愿为大人介绍一二。”

    她虽只是通事,这种时候轮不到她说什么,但让她眼看着自家大人吃亏,她也做不到。

    父亲作为卫指挥使,管着卫里的验军、营操、备御、军器等方方面面。战马既是至关重要的军备,她自小耳濡目染,自是了解不少。

    乃颜听她这话觉得挺不舒服,但是一下子又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

    定岚继续:“说马之前,乃颜大人请先看看您的手。”

    乃颜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来看。

    “您手上五颗手指,皆长在您这只手掌上,皆由您的血滋养,怎么就有长有短,有的力气大,有的力气小了呢?”

    乃颜仿佛听到两旁文武官员中压抑的窃笑声,忙将手缩回袖子里,使劲瞪了面前这个文弱的书生一眼。

    定岚当没看见。

    “且不提马的血统和脾性各有不同,单说马本身健壮与否,就有诸多门道。小人不才,观马的时候小人先观马的躯干。看看胸、腹有无浮肿,腹部有无严重蜷缩,察看背腰有否隆起或僵硬,再观察尾部,看看尾力如何,背线是否平顺,马左右腰是否对称。之后,小人便会观察马的四肢,看是否有畸形或损伤。此外,还需观其步态。

    “小人家在蓟平卫,见过不少贵邦送来的马,其中有一些腰背隆起,怕是得了风湿;有一些臁部深陷,怕是马儿没有长好,不能耐久;还有一些马蹄过分内撇或者外撇,这自然跑不快,跑不远。”

    她稍一停顿,瞥了布赫一眼。

    “小人来时的路上,发现布赫大人的马胸臀结实,毛发光亮,双目炯炯,行进时阔步潇洒,是一等一的好马。小人本以为贵邦的马都是我在蓟平见到的那样,不想贵邦竟有这等好马。小人当时不解,便请教我家大人,难道是大汗故意不给我们好马不成?大人当下便斥责我见识短浅,大汗怎会如此,这定是下面的人中饱私囊以此充好了……乃颜大人,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