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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什么样子,快把他拉起来!”

    元折柳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面前怒喝,下一秒,就被一桶半化的雪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冰冷濯洗过后,面前的世界顿时变得无比清晰。

    两个粗壮的太监一左一右把他半架起来,视线逐渐拉高,元折柳努力扬起被雪水冻得僵直的脖颈,看见坤宁宫大宫女流春绷得紧紧的嘴角。

    “流春姑姑……”

    元折柳惨白的唇瓣蠕动着,发出的音量细不可闻。

    长时间的禁闭已经让他失去了思考和判断的能力,迷药的分量下的很重,到现在元折柳依旧难以从自己的四肢中感受到力量。

    更何况他许久不曾进食,唯一入腹的只有那壶让他的胃现在依旧在痉挛的冷水。

    流春阴沉着脸色,微微侧过头不去看元折柳,从袖口抽出手帕掩在鼻下,说:“把他拖走。“

    左右两个夹着元折柳的人立刻动了,拽着元折柳的胳膊拖在雪地上,马上在无暇的雪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拽痕迹。

    这痕迹从关押了元折柳不知多久的小黑屋循着小路一路延伸到坤宁宫正殿前的空地上。

    才一放下,元折柳就瘫软在雪地里,大红贴里被雪浸透了,还沾着不明的泥污,有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跪好了!“,流春横眉冷目。

    “听见没有,起来!“

    两个粗使宫人心领神会,一个攥着元折柳的领口把他拽起来,元折柳浑身无力,手臂软绵绵的下垂,另一个上来拨开他脸上的乱发,一巴掌扇在少年侧脸上。

    “唔……“

    元折柳的整个左脸顷刻间出现四五道红痕,高高肿起。

    “叫你撅腚眼子迷惑主子!“

    “叫你使那些狐媚子手段!“

    “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也不知道撒泡尿看看自个儿什么鸟样!”

    “……“

    流春听他们两个骂的粗俗恶心,皱了皱眉头退开了,对面的正殿大门被两个宫女一齐从里推开,流春走进去,悄悄站到皇后身后。

    坤宁宫的布置与乾清宫略有些相似之处,正殿主位的椅子后面都放着一扇一模一样的六折红木龙凤呈祥大屏风。

    据说这扇屏风是本朝的开国皇帝命人所制,分别放在乾清宫和坤宁宫,永不许移动,寓意帝后举案齐眉,和谐美满。

    和谐美满。

    岳依桐在心底咀嚼几遍这个词语,发出一声讽刺的轻笑。

    无情最是帝王家。

    岳依桐转头看着坐在主位另一张椅子上的人。

    殿外的巴掌声一刻未停,少年似乎已经毫无意识,身体随着凌虐随意的左右摇摆,雪下的比方才更大了,片若鹅毛,扑簌簌地累积在少年凌乱的发间。

    从岳依桐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少年通红发紫的手,他肿胀的面容以及嘴角溢出的血丝。

    连作为始作俑者的她,此刻都从心底生出一种不忍,身旁的人却好似无知无觉,闲淡自然,放在中间高几上的那只手,甚至连指尖的位置都不曾移动半分。

    帝后二人沉默着看了半晌,朱闻终于不紧不慢的开口:“皇后处置宫人,又何必拉朕来看?“

    “陛下有所不知,“,岳依桐脸上带着刻意的笑,视线饶有兴趣地落在殿外,”这小太监并非普通宫人,他可是有胆子,也有本事,硬生生比过了三宫六院,让陛下流,连,忘,返。“

    不过是个太监罢了,皇后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为一个小太监这样,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了。“朱闻牵了牵嘴角,语气如同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样平静无波。

    外面的巴掌声依旧没停,从殿门大开到现在,少说也打了百八十个了,朱闻的心一点一点缩紧,还是忍不住暗中递给站在身边的常德福一个眼神。

    常德福看见朱闻的眼色,连忙带着小夏子出去,三两步下了台阶,一脚揣在那个扇巴掌的太监小腿上”行了,行了!停了吧,省的污了陛下的眼。“

    那粗使太监被踹的跪倒在地,抽搐着脸退下去,连绵的巴掌声也顺势而停。

    “小夏子,把人该送哪儿送哪儿去,别在这儿碍事。“

    “是“,小夏子应一声,立马上前扶住了元折柳,一出手才知道这人身上全冻僵了,冷冰冰没有一丁点儿人气,焦急的看了常德福一眼。

    常德福暗道不好,也顾不得许多,蹲身连声喊元折柳的名字。

    元折柳毫无反应,昏沉的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