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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凡在医院躺了十天才醒来,但这也大大出乎医生的意料,按照医生跟外行人解释的通俗说法:没有一年半载醒不过来,醒过来也是植物人,而且是个有智力障碍的植物人。

    又过了大半个月,陈凡的身子已经奇迹般完全恢复,脸上有了血色,身子板也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模样。身体机能与正常人没有两样,走路,甚至跑步都毫无影响。连从业十几年的医生也感叹,甚至让整个医院的医生也前来观摩。但主治医生依然对这种情况不太放心,甚至认为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所以本着医生的职责,依旧强烈要求继续住院一段时间。

    这一个月里,瘦高个一伙儿人被警察抓了两次,又放了两次,理由很简单:未发现与该事故的直接证据。

    那天现场,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证人,就算是沿街的监控也只能说明这些人展开追逐,其次皮卡司机也只是模糊地描述道:“好像看到一个人打了一个人”。但这一切都不能算是证据,所以这一群人被以扰乱公共秩序罪关了几天就被保了出来。

    此外,家里房子已经上了法拍程序,电视家具都被卖掉用以抵押款项。那天,陈灵拖着两个装满衣物的行李箱和爸妈的遗照,离开这个住了十八年的家。

    这段时间,陈灵住在班主任家里,班主任了解情况,心疼陈灵跟她哥哥,甚至提出可以先帮她哥哥垫付借款跟医药费时,被陈灵拒绝。她不能再麻烦班主任了。

    在房子即将被上法拍程序时,陈灵找到叔叔,希望能得到帮助,可是被他老婆拿着拖把拒之门外;该交医药费时也去找过,同样被骂骂咧咧赶出来。陈灵当然不示弱,回以颜色,但当那些模仿别人的粗俗话语从嘴巴出来时,陈灵满脸通红,深感羞耻,加之无法给哥哥帮上忙的复杂情绪交织,陈灵在离开叔叔家后蹲在某个巷子抽泣了大半天。

    对于家里房子被处置的方式,陈凡抑郁万分,但当下也只能接受。看着坐在床前削苹果的妹妹,眉头微皱,白皙单纯的脸上些许阴翳,他心疼妹妹在这一个月承受的痛苦,对未来何去何从的顾虑也始终萦绕在心头。

    唯一可以慰藉的,就是在一个好医院跟遇到一群好医生。陈凡发现,自从自己能说话以来,医院里所有人都对自己十分友好。

    当护士催要交医药费时,陈凡总会以恳求姿态拜托护士再缓一缓,再通融通融,本来没有抱希望,但每次都能成功让医药费缓交。总共催了3次,每次都是不同的护士,每次都能得到通融。

    得到通融时,陈凡总会感叹人间有真情,世间有真爱,特别是前天第四次被同意可以缓交医药费时。

    但这两天以来,陈凡发现些许异样——他感觉每个人都很听他的话,不只是医生与护士,有时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很热心。前些日子陈凡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并没有多余心思去思考,只是将其归于对病人的爱与怜悯。现在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了。

    我仿佛能让别人听我的话?是我的错觉么?应该是出车祸以来脑子有点神经过敏吧?但又好像是这样的?

    现在已是凌晨,医院走廊只有护士定时巡视的缓缓脚步声,陈凡决定做个“实验”,这么晚了就算丢脸也没有那么丢脸吧。

    陈凡通过呼叫器把护士叫过来,护士姐姐瞪着大大眼睛温柔地看着这个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病人。

    “那个”

    “怎么啦”

    “嗯?”护士姐姐微笑着。

    “你能帮我倒杯水吗?我我腿有点走不动”

    “可以的哦”。

    陈凡接过这杯温度适宜的水,赶紧抿了一口。

    “还需要什么吗?”

    “可以可以帮我可以蹲下吗?”

    “好的”。话音刚落,护士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干净利落地蹲下。

    “咳咳”陈凡猛地把刚进喉咙的水呛了出来,“咳咳”呛到鼻子发酸。

    “站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