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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61年8月16日,明永历十五年六月二十八,阿瓦城,阴云如盖,阵风呼啸,劲风从北印度洋上一路刮来,带来了充沛的雨水和潮湿的空气,也让整个东吁国进入数月之长的雨季,早些时候瓦江上还卷起了“龙吸水”,几艘渔船被刮的倾覆,货物散在江面上,越飘越远,场面颇为壮观。

    几里外的官道上,一行人正顶着大风,骑马赶向阿瓦城去。

    领头的是二十多位甲胄骑士,穿的都是缅军特有的服饰,更多的骑士则护傍在队伍的左右,以及后面,像圈一样包裹着中间的人,人影憧憧,倒捂的严严实实,铁壁关守将戒赤乌奉天朝太子的命令,让他们五六十个护送北清的使者赴缅都,十天为限,不得有误,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一路上紧赶慢赶,如今终于看到了阿瓦城的远影。

    人群中央是三头并行的马匹,马上三人却和周围人呈不一样的打扮,身着马褂袖箭衣,足蹬紧袜深统靴,头戴红鬃圆檐帽,脑袋上还顺下一根金钱鼠尾,其后还有四名随行亲军,两两伴随左右,也是这幅打扮。整个队伍并没有因为使者的加入而慢下脚步,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向前奔去,风擦着马缰呼呼而过,发出如小儿夜啼般的嚎鸣,一行人却浑然未觉,只顾赶路。

    “将军,这都走了几个时辰了,这些夷族蛮番也不停下来歇歇脚,感情屁股都是铁打的。”紧张颠簸的赶路还是让使者队伍中冒出来一二道抱怨声,说话之人是三人中靠左的一位,身份是平西王账下的长随,属于吴三桂的私人亲信,这次出使东吁任副使,他自不知道那些缅军执行的是上峰的命令,只是把脸朝向了居中的那一人,嘟囔再三。

    此话一出,居中之人颜色顿时变的有些不耐,只道了一声“平西大将军嘱咐,尽早得归,不得久耽。”便不再言语,说起话来不咸不淡,让旁人无从反驳,也是,他们这一行人到缅都,是为了向缅甸国王索求永历皇帝,如果对方不交出,大军便会踏马南下,直扑阿瓦而来,到那时,就不只是交不交出这么简单了,缅甸必定城破人亡,好在,他们听说这个缅王莽达是识时务的,之所以把永历帝攥在手心里,是把他当成讨价还价的筹码,如果这样那就好办了,不管什么条件,主动权都在吴三桂的手中。

    换言之,他们这一趟南下只是探一探缅王的虚实,意思传达到了即可。

    “你是平西王府的长随,还不知道这趟来是为了什么?”居中的人又道,说话明显有了训斥的意思,他络腮大胡,身姿魁梧,手持符节,腰间还挎着刀,看起来倒像是一介武夫。

    一听这话,副使立马噤了声,哈着腰连声道:“将军说的是,将军说的是。”暗地里却轻蔑的瞥了一眼,腹谤了一声“汝一贰臣而已,踩在头上做什么妖?”

    按道理他们早该到了,大雨阻路,他们足足走了十天,也难怪这位主使大人听不得怨声。

    “缅甸蛮谟之地,十天九雨,我等固然是王府内的长随,但也只是在府内供平西王差使,没到过这山穷水恶之地,比不得将军常年鏖战滇缅,身经百战,早已运斤如风。”另一位副使小心说道,看他的样子也是疲累至极,说话都有些气息喘喘,“再说,平西王派将军来,不还是因为将军来过缅地吗?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也不得吃这份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絮叨个不停,特别是最后一个“来过缅地”,好似戳中了他的忌讳一般,络腮将军不由恼了起来。

    “你们二人懂什么!咱们到缅都本就迟了,如果明朝皇帝得了消息,跑了怎么办,到时候,岂不功亏一篑?”抓着马缰,大声道。

    “伪帝在缅王手中,恨不得死死抓着,怎能被他跑了?祁将军多虑了。”二人嬉笑出口,觉得这想法委实多余。

    络腮将军阴着脸,咬了咬牙,恨恨道:“清军攻入两广时,永历皇帝如丧家之犬,夜奔百里,当时人都道明朝气数已尽,江山一战可定,哪知李定国突然杀出,三年之内,两厥名王,八旗兵额录都统以上的将领不知死了多少,明朝硬是多续了十几年,你们若是见了那副场面,就不会再大意了。”

    “李定国?”

    一听这话,两人当即大惊失色,怎么提到了李定国?以他的身份,这是无论如何也提不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