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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修明。伍媚神情立刻变得警醒,她伸手截住沈陆嘉来搂她腰肢的手,一改先前散漫的模样,“姐姐?修明小姐莫不是喊错人了罢?”

    “晏夷光,你还是这样假模假式的惹人讨厌。”晏修明似乎嗤笑了一声,“何必这么见外,我刚喝了一点酒。有些话想和你说。晏夷光,你知不知道,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

    “彼此彼此。”伍媚笑着在床上翻了个身。

    “每当我像宠物一样在那些长辈跟前讨好他们时,你永远都是冷冰冰地坐在一边,捧着一本书看得起劲,摆出一副不屑为伍的样子。只是因为的脚趾长得比我齐一点,当时教我们跳舞的那个老师,傅安萸,傅老师,你还记得吗?每次比赛前都会单独给你开小灶。你多么聪明,多么厉害,跳级、拿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奖、作文刊登在报纸上,13岁就开始拿稿费,不需要管爸爸要零花钱。爸爸的那些同事朋友,偶尔遇到我们一家,总是拉着我的手管我叫晏夷光,说什么晏书记生了晏夷光这样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到了你16岁考上京津大学,啧啧,传奇少女开始等同于晏夷光。不凭加分考上名校,进了大学偏偏还念心理学,多么高贵的专业,跳舞跳那么好,却去念完全不相干的专业,不就是为了显示你聪明厉害吗?证明你不是我们这些理科念不下去读文科,文科念不下去才修艺术的差生。”

    “你还记得你大一我高一的那个暑假,你到京津一中做讲座,啧啧,衣锦还校,多了不起。你故意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时候我坐在主席台下面,身边所有的人,无论认识不认识的,都在我的脸上看来看去,一个念书不怎么样的家伙居然有一个16岁就上大学的双胞胎姐姐,看着你的眼神好像在看天上的月亮,看着我的眼神却仿佛在看一滩烂泥,那种滋味,晏夷光,你尝过吗?你在主席台上滔滔不绝,我却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没人看见的小虫子。不过或许就是你坏心眼的报应,讲座结束,你被黄皓那个笨蛋错认成了我,被铁棍敲骨折了。我挨了妈的一个巴掌,可是难道你不觉得这完全是你自找的吗?我们从初二开始就不穿相同的衣服,谁叫那天你巴巴地穿和我一样的衣服,生怕我的同学不知道我有一个出色的姐姐吗?”晏修明语气已经有些激动起来。

    “高中三年,我既跳舞又读书,为艺考做准备。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我的艺考生身份不会那么尴尬和难堪。学校里的老师说起来都是晏修明的姐姐晏夷光真是了不得,不仅芭蕾跳出这样的成绩,连成绩都那么好,凭着真才实学考上名校。即使我后来也考上了京津大学,跟你一比,依然什么都不是。进了大学,同龄的姐妹,你大三我大一,我还是要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你还有夏商周,校学生会主席的女朋友,主席夫人,神仙眷侣,两个人一起考托佛,准备出国留洋,前途不可限量。”

    “连咱爹妈都对夏商周这个准女婿满意无比,催着你们订婚。晏夷光,你知不知道你们订婚的那个晚上,我其实可以推开夏商周的,但是我没有。”晏修明攥住的手机已经开始发烫,她依稀想起了那个春风沉醉的晚上,风中送来栀子的芳香,她和现在一样,喝酒喝的有些微醺,被酒醉的夏商周抱在怀里。他喝了酒,身上有酒精的气味,还有淡淡的香水味和夜里露水味。她本可以推开他,可是他的嘴里一直没有出现‘夷光’的名字,只是嘟囔着“今晚我真的好高兴,我好爱你,我好想你”。她便鬼使神差地收了那点抵抗之心,反手搂紧了他。想到这里,晏修明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听着有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伍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原来人人都有一通苦经。

    电话那头,晏修明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不过晏夷光,你别以为捏住了我的小辫子就可以报仇。你有本事就把那个视频送到警察局去,我没做过的事,我不怕。我不在乎什么芭蕾公主的头衔。你明明那么喜欢跳舞,可是你却再也站不到舞台上去,我没你那样喜欢芭蕾,反而是我,我是芭蕾舞公主。我已经在今晚的表演结束宣布了息舞,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没有人会对一个即将过气的舞者感兴趣。”

    她动作居然这么快。伍媚忽然感受到了了一种恼怒,就像好容易学成绝世武功要去报仇,却发现仇人已经死于腹泻。于是她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晏修明,别高兴得太早。别忘了你20岁时大着肚子躲在美国,生下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晏修明立刻觉得酒醒了大半,她嘴唇哆嗦了两下,但语气还兀自强硬:“你胡说什么?!”

    “我到底有没有胡说你心底比我清楚。那个早产后被丢在福利院,后来又被一户姓唐的人家收养的孩子。”

    她的声音停在晏修明耳朵里,是说不出的气定神闲。晏修明脸孔变得煞白,如果在现在这个关□□出那个孩子的消息,她放弃跳舞的决定很有可能被解读出很多别的涵义出来。洁白的贝齿咬住下唇,晏修明许久没有出声。

    伍媚却不想再和她说话,淡淡添上一句:“晏修明,不跳舞也好,从今往后你还是好好惜福养生吧。”说完便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才将手机丢回床头柜上,便看见沈陆嘉担忧地望着她。

    “是晏修明?”

    “嗯。她已经宣布不再跳舞。”

    沈陆嘉眉头蹙了蹙,壮士断腕的魄力不是各个都能有,尤其是舍得在名利里袖手的。这个女人居然这般决断,他着实有几分意外,原先竟一直觉得她温驯,真是见鬼了。

    伍媚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你知道吗,她竟然埋怨我,意思是我的存在让她始终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是我让她生活得不幸。他妈的到底有没有搞错?”

    沈陆嘉叹息一声,将伍媚的脑袋揽到自己肩膀上。

    “别生气了。人在痛苦里是只看见自己,看不见旁人的。你也别恼火,我想她会去找夏商周,告诉他孩子在你那儿,撺掇着夏商周出头,但是她决计想不到夏天已经被夏商周领走了。而夏商周,绝对不会让夏天和晏修明相认。”

    “或许他们会来个喜相逢大团圆。”伍媚不屑地撇嘴。

    “不。夏商周22岁做错了的选择,28岁不会再错。”

    冯青萍是第二天才知晓消息的。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报纸上的黑字——“芭蕾舞公主宣布谢幕息舞。”

    晏经纬提着公事包出了卧室就看见妻子面色青白,捏着报纸的两只手颤抖个不停。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晏经纬趁着说话的当儿,又伸手调节了一下领带的松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