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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隔着一层绢薄的面纱,也有隐隐的寒气流出,像蛇般自袖底钻入,麻凉森森。

    苏月生冷哼一声,挑眉道,“苏夫人此话何意,什么叫冒充神医?我怎么记得,每次都是您躬亲诣府,将我请出,不曾想,我尽心尽力为二小姐治病疗伤,却换来夫人您恶语相击的结果,当真是心凉!”

    “你!”严娇兰面色一青,身后悉悉索索的碎语声传来,亓墨是醉芳斋医馆神医的真相,还真没人清楚,此刻也不好拿出什么证据,只恨恨回道,“亓墨,经此之后,你的医馆也别想在京安立足了!”

    “夫人,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这个时辰,去苏府勘察的衙役大概是要回来了,不如夫人您早早伏罪,也省了当面揭露的窘境。”

    苏月生淡淡出声,明眸间的笃定和泰然落在严娇兰眼中就是变相的嘲讽,当下不屑道,“伏罪?我何罪之有,月娘死便死了,十五年了,尸骨都已经寒透了,与我何干?她自己生不出孩子,缘何要怪罪到我的头上,平白给我添丑!”

    “夫人还真是正气凛然,就当真没有一点点悲悯之心吗,我看苏府是毁在你自己的手上,睚眦必报,盛气凌人,迎高踩低,你如此,苏筱竹如此,苏德轩亦是,他们全是因为像了你,才落得死伤两败的境地!严娇兰,你到如今还有脸说自己无辜,我真是小巧了你的脸皮,竟在上头瞧不见一丝悔意和惭色!月娘和你是有多少深仇大恨,需得你如此丧心病狂地加害!”

    指尖掩在衣袖下气得瑟瑟颤抖,胸臆中滚滚的怒气最终冲破了堤防,訇然而出,嘴里迸射出针刺般的话,恨不得将严娇兰拖下地狱,哪怕同归于尽!

    严娇兰也是愣怔半晌,她虽不相信亓墨和月娘只是单单远亲的关系,但也不知为何,那少女眼角眉梢每一丝燎原的怒火都悚如红莲业火,剧毒曼陀,那眼神,像是多年的仇人,刺目的冬阳晕染开少女纤细的身形,恍惚间,一片光芒之中,她的样貌重重叠叠神光离合,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肃杀的冷风兜着清醒的寒气扑面而来,严娇兰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重新凝视,令她失望的是,这张脸确实是熟悉的,只是,那种熟悉带着莫名的森然,她仍未看清。

    她冷笑一声,“亓墨,月娘和你真正是何关系本夫人懒得深究,但是,若想要将杀人的罪名随意安在我的头上,老爷也不会同意,更何况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微末小吏的庶女,仗着自己口头无权的县君身份就想扳倒我,真是笑话!”

    听到老爷这两字,苏月生的心没来由一颤,苏远,她亲生爹爹,就在十五年前抛弃了她的娘亲,又在十五年后南屏山那一夜知晓真相后再次抛弃,世间爱情抵不过的,总归是无上的煊赫荣耀,不管多少次重来,他一定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娘亲以为那个男人爱她至深,哪怕拼死也要为他生下孩子,哪怕时常忍受着高门贵女冷厉蔑视的眼光,哪怕每一日她都过得如履薄冰,娘亲还是忍了,环娘曾说过,她们的娘亲,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只是老天早早收她回去做了仙子,在苍穹之上保佑着她们,然而一切错得离谱!

    环娘不知道,严娇兰的蛇蝎心地到了什么地步,不知道一味示弱只会招来更惨的欺凌,娘亲也是一样,她一辈子风光过,暗淡过,伤心过,最终痛苦死去,可听环娘说,她死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因为她爱的那个男子也爱着她,可事到如今,娘亲在天上,只怕又要伤一次心。

    似水年华终须过,世间何来双全法?人心,总是在不经意间背道而驰,最初的山盟海誓,又有谁刻在骨子里?

    她曾想,苏远的心中还是有娘亲的一席之地,只是那片斑斓的土地,如今在荣华功权慢慢的炙烤下,化为一片焦土,海枯石烂的誓言,也在这焦土中,层层掩埋。

    苏月生张张嘴,喉间忽地涌上一抹腥甜,她将唇抿成一字,除了白如缟素的面颊,其他的,竟是镇定若初。

    “怎么?说不出话了!”严娇兰找到了那份优越感,愈发讽刺,“月娘她自己该死,我替老爷生了一男一女,她呢,带着一个卑贱的乡下丫头,占尽了老爷的恩宠,有她在的那些日子,我过得有多窝囊,”她扯着嘴角,笑得有些疯狂,“我是南棠外姓王侯广宁侯之女,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妄图攀附飞上枝头的才女,难道还要让我为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风尘女子犯罪?她配么!”

    “她配不配还由不得你说!”

    人群幢幢的雕栏朱门口,一道低沉愠怒的嗓音如利箭般穿越嘈杂碎语,穿越冬日刀割呼呼的寒风,狠狠钉在严娇兰的心上,刹那,她面上讥讽桀骜的笑容定格,身后熟悉沉稳的嗓音此刻如巨斧,将她的心劈成两半,怎么会,他怎么会来······

    方大人闻言,抬起头,门口因这蓦然响起的声音而寂静的人群散开一条道,当中,一人布衫粗袍,纶巾束发,两颊肌瘦凹陷,一双苍冷的眸直勾勾盯着堂下的严娇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和往日意气风光的朝臣才子不似一人,方大人眯了眯眼睛,要不是认识,差点以为这名苍老颓然中年男子是哪个不识相的白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