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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夜流转,星河高挂,紧闭的梨木门依旧沉锁,一日了,不单韩依没有出来,连南宫沥都没有半分响动。

    苏月生终于等不了了,她扒了几口味同嚼蜡的晚膳,打着伞便往南书房去。

    “里头怎么样了?”这是每隔一刻钟苏月生必问元桥的问题。

    “南宫大人还没出来,”元桥神色寡淡,却见苏月生掀开伞,径直想推开门,不由赶紧拦住,“县君不可!”

    “我要进去,如果需要真气,我还可以救他!”苏月生不由分说,目光紧紧锁着门后憔悴的影子。

    “你现在进去只会坏了南宫大人的事,只有南宫大人知道怎么救,而且只有他救得了!”

    刷一声刀剑寒光乍亮在苏月生面前,止住了她的脚步,元桥面色从未有过的铁青,“县君,如果您能有绝对的把握,那么我一定会放您进去,如果没有,除非您挡得过这把剑!”

    雪下了一日,在这星河夜幕之中依旧白得刺眼,元桥望着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身影,心中微叹,主尊闭息前最后一句话便是不能让她知道,更不能让她看见他如今的处境,那风华绝代的权臣少年,如今憔悴清瘦的模样,苍冷如斯,连自己看了,都痛心不已,更何况是亓墨!

    “元桥···”苏月生盯着那把悬在面前的长剑,忽地,轻轻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很了解韩依吧?”

    元桥愣了愣,没想到突然会说这个,想了想,叹道,“是的,我曾经是个武馆之子,父亲骤丧,怙恃皆无,却因为一场打斗遇上了当时还只是个门客的韩依,一开始,我和大家都不看好他,看似神姿英彻,说不定只是个舌灿莲花的书生,直至后来···”他回忆着过去,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后来他登顶朝殿,官拜帝师,发兵南源,安抚民政,行事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真真是令人惊叹!”

    “然而他为了你,居然放弃自己十几年的龙吟内功!”元桥抬起头,神色里微微惊讶和愤懑。

    苏月生倒也不生气,垂首看那地面融化的水渍,“我自认为心思细腻,擅察人心,可是到头来我才知道,我所谓的心思明察全用在了别处,竟没有丝毫保留给他,或许,我是习惯了,习惯于他的谈笑温润,习惯于他的纵横无双,却不迟迟明白,他···也是人!”

    刀剑回鞘,元桥仰起头,这个素来沉静的男儿如今也遥遥望月,不发一言忍下心中的慌张,良久,他道,“你进去吧。”

    主尊,属下这次不能执行您的吩咐,请容我放肆一回,她该知道您的付出,她该知道您的危险,她该明白什么是最值得珍惜的!

    嘎吱一声,厚重的推门声打碎了满庭的雪霜,苏月生霍然抬头,眸子里迸发出一丝希冀,迎上南宫沥,“大人,怎么样了!”

    清冷的月色下,屋内烛火明灭,南宫沥的脸色不是很好,似是一天的强力渡气已令他精疲力竭,对上苏月生那双清澈急切的眸子,心中愈发酸涩,垂眸道,“已无大碍。”

    南宫沥从来不说谎,此刻,苏月生是万分感谢他这种品质,整个人浑身一松,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恍若遥远未至的春风提前送来一丝暖意,温热了她彻夜冰凉的心。

    她冲进屋,而一只掩在洁白衣袖下微微颤动的手悬在半空,作出拉扯的动作,却没能拉住苏月生的衣角,南宫沥低叹一声,眉眼间闪过一丝落寞,却最终抬步,踏进这幽冷的夜色,霜白的初雪之中。

    他踏出庭门,绕过游廊,颀长的身影慢慢显露出疲倦,砰地一声,南宫沥靠在廊柱上,带着淡淡笑意的唇角,溢出一抹殷红,落在白雪之中。

    屋子里紫金铜丝罩炉中燃着银骨碳,苏月生搓了搓冻红的手,感受着屋内温暖如春的宜然温度,珠帘琉璃宫灯后,那微微垂落的乌玄帐幔,无风而动,软榻上那颀长清瘦半倚之人,隔着咫尺的距离却令她有些不敢靠近。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快些把门关了,怪冷的。”

    帘后传来熟悉微沉的嗓音,惊醒了苏月生,她赶忙去把门合上,掀开帘子,便看见麋皮软榻上,那人面颊清减深凹,苍白憔悴,而那双潋滟深邃的眼眸,含着即便是狼狈如斯也难掩的风华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