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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爽开胃小菜如流水般叠递而入,摆满了临时架在南书房内的木桌。

    苏月生看了眼面前琳琅的菜肴,再看看对面一脸清雅愉悦的韩依,总觉得···这排场有些过了。

    “这些···太多了,我吃不下。”苏月生看着这么多开胃菜,忽然想,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吃到绝望?

    “多吗?”韩依微微蹙眉,做出深思的样子,他似乎真的仔细想了想,斟酌片刻道,“我记得以前赴宴的时候,菜也是这么多的。”

    苏月生一脸愕然地盯着韩依,打量了好久,她才明白,这狐狸是真的不知道家常便饭该怎么吃,以为请人吃个饭就要设宴一般的排场!

    她不由失笑,“没必要这么多,我们才两个人。”

    “吃不了?那就撤下去吧。”韩依一抬指,元桥立马上前来端菜,苏月生见状赶紧拦住。

    “别别别,你端下去也是倒掉,多好的开胃菜,让战天和元桥在此另辟一桌,我们一起吃?”苏月生一脸希冀地望着他,眼底满是韩依清雅绝艳的容颜,他精通权术筹谋,一身剑术冠绝天下,便连宴席间的觥筹寒暄也游刃有余,怎么在自己府中和人吃个饭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

    韩依见苏月生憋着笑,晶亮的眼底盛满少女的喜悦,心中不知为何一动,居然点点头,冲着元桥道,“你们在屋外一起吃。”

    元桥却是瞪大眼,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愣了一下,赶紧垂首道,“属下不敢。”说完后一个劲冲苏月生使眼色。

    苏月生望了望窗外,抿嘴一笑,“还是算了吧,雨**中地还湿着,于他们来说也是受罪。”

    韩依身后的元桥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苏月生,好险好险,他可不想吃个饭还这么尴尬。

    “只要你喜欢,他们在庭中陪着一起吃饭又何妨?”韩依不假思索答道,觉得这个安排很不错,很有宴席时的热闹气氛。

    身后的元桥还没从解放的喜悦中回神又坠入这无尽的深渊,脸色立马铁青,目光里盛满身为帝师护卫的哀痛——作为一个合格的护卫,不但要武艺高超随机应变,还要帮助主尊讨好县君,这世道,真是不好过活啊!

    苏月生更不打算让元桥‘记恨’自己,赶紧改口,冲着韩依难得温柔道,“我就想和你一个人吃···”

    元桥觉得一股恶寒袭来,县君撒起娇来,真让人不适应。

    韩依盯着对面小鸟依人模样的苏月生,忽然咳嗽了两声,耳根都咳红了,苏月生看着他憋笑憋到咳嗽的样子,心中很是窝火,把筷子重重一搁,“要笑就笑出来,在这里就不要憋着了!”

    “属下先告退了。”识趣的元护卫像屁股着火了般,一溜烟跑了出去,也忘了韩依答没答应。

    苏月生在心中鄙视了他一秒,扭头看向韩依,“吃吧,吃了开胃菜,后头还有好多呢。”

    她说完便拿起筷子挑了冰丝蚕豆入口,在嘴里回味片刻,却发现韩依一直没动过筷子。

    苏月生好奇抬头,却见韩依神思恍惚,凤眸盯着面前的菜肴,过了半晌,他才喃喃道,“我没有在府中设宴过,也没有邀人同食过,更没有恣意开怀笑过,”他抬起眼眸看向苏月生,深邃的尽头满是怅惘,嘴角苦笑,“看来今夜你是要吃撑着回去了。”

    气氛凝结了片刻,手中的筷子悬在空中,苏月生垂眸,心间莫名酸楚涌上,恍然回想起从前在苏府的时候,环娘陪自己吃饭,虽然每次都是家席之后,饭菜是环娘从饭桌上捎来凉掉的,但自己仍旧吃的开心,所谓佳肴,讲求的都是人的心境,若是心中恬悦,再苦得饭菜也能甘之如饴,可是韩依成为帝师之前那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叹了口气,多年前失去父亲的一个孩子,摸滚打怕至京安寻亲,这其间辛苦如何简单?一人上路,一人吃饭,一人绝地而起,一人登顶朝堂,一人坐拥权力,这煌煌煊赫背后,是无尽的孤独和隐忍,忍常人笑谈,忍常人聚食,在官场宴席逢迎之中,浅笑阔谈,然而满座的欢声笑语,竟没有一处属于他······

    “多吃一点,这冰丝蚕豆,我小时候可一直没有口福吃到呢!”苏月生揉揉眼睛,悄悄擦拭掉眼泪,笑着往韩依碗里夹菜。

    韩依,我余下的日子不多,但愿今夜,能是我陪你最好的一顿晚膳。

    金边荷叶碗里堆得像座小山,直到韩依出声制止,苏月生才回过神,看看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她几乎把整碟的冰丝蚕豆都夹进韩依的碗里。

    “月生,你真的很喜欢吃,都给你吧···”韩依看着她的窘态眼底满是笑意,将自己的碗和苏月生的对调了,“若是不够,我再叫厨子做便是。”

    夜幕低垂,整个晚上,苏月生是什么好吃的都没吃到,就除了一种——一整碗的冰丝蚕豆,她几乎吃到呕吐,然而还得在韩依温存的目光中扒完碗里的冰丝蚕豆,心中万分恼恨,为何自己手贱到夹这么多,作孽啊······

    “主尊!”

    扒完碗里最后一口蚕豆,苏月生吃到绝望,挺着肚子靠在椅背上,庭中忽然传来元桥的声音,急切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