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陵王瞪着这个害的自己堕入地狱的帮凶,恨不得生啖其肉,可奈何碍于其国师之尊,如今自己又被流放在外,仍旧是只能隐忍不发,不禁暗恨,心中更是生出了更为阴狠的焦躁,看来江都城的王旗,必须要趁早拔掉了。

    只有南梁覆国,吴王登基,自己才不会再受这妖道的恐吓。彼时自己是新朝勋贵,而这妖道只是一介布衣,从而长夜方可安眠。

    陵王敛了敛神思,正欲寻一套官话来说,“国师。。。”

    谁知话还没说完,又被袁天城抢先一步道:“陛下只是命我护送公主来往安全,并无他意。王爷尽管放心,先帝已逝,故人皆殁,悠悠往事已无人知晓,王爷心中的死结,到可以宽松一二了。”

    “国师这是哪里话,本王与先帝是手足至亲,哪来的什么心结!”得知了袁天城的来意,陵王面色稍显和缓,虽是极其不甘愿,但碍于宫礼,还是准备迎袁天城入府,到客房休息。

    “呵呵,王爷不必多礼,你这里的佛堂大老远就冒着梵烟,并非贫道清修之地。老夫在这江陵城内还是有些香火观的,我自去落脚,酉时我来跟公主禀告一声,剩下几天,就有劳王爷照顾公主了。”说罢便转身而去。

    陵王甩了甩衣袖,虽然仍是恼他无礼,可他不住在王府,自己倒是更加自在一些,便也转身入府,反正不消两个时辰,这讨厌的人又会再次登门,趁着此际,他更想去佛堂静静心。

    思虞带着烨嬅来登上了王府之内的听雨轩,这是一桩四层的高楼,楼宇自二层以上即高于院墙,三层四层是登高望远之地,陵王常常和思虞在此地眺望长江盛景,听雨抚琴,谈佛参禅,就是穆飞云,也曾被招待至此,喝过一席茶,听陵王讲过佛经,只是这一节,烨嬅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可是,此刻她偏偏就落座在穆飞云曾经坐过的榻席之上。

    “王叔还真是喜欢水啊,江都的王府,也是如此,总得弄个玉带缠腰,才算不丢了王叔的清雅。”就在烨嬅远眺江景,胡乱思索着江雾朦朦之后,何处是扬州的方向时,思虞已经开始煮水碾茶了。

    “还是你的技艺好,一举一动,都像是画里的人似的。”烨嬅回过头看着思虞烫过茶盏,调粉,冲汤,扬筅,击沸,每一步都是当今国手级别的章法。

    “呵呵,你不是最烦此道吗?怎么今天还想起来夸我了。”思虞笑了笑。

    “哎呀,这不是怕以后见不到了吗。嗯。。。思虞,我问你。。。。你是愿意的吗?”烨嬅拼尽全力将内心深处的嫉妒和不满压下,拼命告诉自己,天命难违,他们父女只是奉旨办事,让此时的表情和语气都看起来像是充满歉疚。

    “愿意什么?愿不愿意替你嫁给吴王?看你这表情,早上画的柳叶眉,现在都快蹙成一座小山了。”思虞深处柔嫩白皙的手指,正好就按在了烨嬅的眉心之间,另一只手递了一盏茶放在烨嬅面前。

    “烨嬅,你该知道,我们从一出生,自己的婚事就是无法自己做主的。我们享受国人的食禄,自然也有要偿还的时候。为国偿还,这不是天经地义么?再说了,你跟陛下毕竟是亲兄妹,自小没有分开过,所以陛下不想你远嫁,也是情理之中。”思虞还是那副温柔恬淡的语气,从小到大都是,优雅端庄,却让人看不透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喜怒。

    “那你。。。哎呀,皇兄他。。”思虞这番话到真让烨嬅有了一丝歉疚,也许,也许思虞才是牺牲最大的那个人呢,而自己还在这里为了一己私情去试探,倒真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好啦,”思虞看烨嬅这副坐立不安的神情,索性坐到了她旁边,一袭暖意从思虞的身上过给了烨嬅,让两人都安定了不少,“你也不必觉得陛下霸道,我早就想清楚了,反正迟早要被指婚,吴王殿下先前与我们相识,也算熟络,嫁给他,总比嫁给个不认识的人好吧?”

    “只是因为,熟络?”理智让自己不要再继续追问,可感情上却又放这句话冲口而出,这是烨嬅第一次暗自责怪自己的性子太过轻佻。

    “嗯~~倒也不全是,你不觉得吴王他,很好吗?”

    “嗯?很好?”

    “对啊,殿下允文允武,名满天下,又聪明果敢,芝兰玉树,我们自小见过的勋贵子弟也不少,除了咱们当今陛下,怕还是真没什么人能跟吴王殿下相比吧?所以,陛下叫我嫁给他,门当户对,又是为国为民,倒也真不算是强求我。”思虞说着,嘴角也挂上了弯弯笑意,索性将头靠在了烨嬅的肩上。

    那弯弯笑意,绝不是权衡利弊之后欣然自得,明明是怦然心动后的高山仰止,素来端庄娴雅的脸上充满了恋慕之情,饶像是冰封之下开出的雪莲。礼数锁不住内心的缱绻,克制也压不住旖旎的神思。

    情是一种瘾,藏不住,戒不掉。

    烨嬅自然看得明白,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的剧痛,断断续续地说出:“那就好,那就好。。。”

    “两位殿下,王爷已经在茶室等您们去用晚膳了。”

    仆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思虞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烨嬅的肩膀,落日正沉入江中,一抹橘红色的余韵洒满了整个听雨轩,只是两人所思所想不同,一念是光辉灿烂,一念是腥红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