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袁天城离去之后,穆飞云又是兀自枯坐到清晨。

    他与舅舅之间,虽然是血浓于水,但到底有迈不过去的血海深仇,这样穆飞云每次见到袁天城,欣喜亲切之余,总有一丝畏惧与顾忌,毕竟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可以心无旁骛地赖在舅舅身边听书学曲的穆家的二公子,他如今,是北燕的吴王殿下,江山之责,已然沉甸甸的压在了身上。

    更让穆飞云苦恼的是,拈花别院的线索又在此处断掉了,除了知道死者死于叫做‘佛魔’的秘药之外,几乎一无所获。到底是谁研制了佛魔?又是谁能在皇家私苑之中用‘佛魔’炮制这场大戏?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如今全都不得而知。

    一股绵延不绝的头痛袭来,穆飞云不禁用力揉搓着太阳穴,他曾在北境与匈奴人作战中连续彻夜不眠,可从来没有哪一次的熬夜,像这次一样消耗心神。

    直到东曦既驾,总算有好消息传来。

    烨嬅邀穆飞云今日午后再访拈花别院,去教她训练陆吾。

    虞书平满是不安,坚持要和穆飞云通往,与他唠叨了好久,直到穆飞云做出一副恼怒状:“你少啰嗦啊,难得本王能单独去会公主殿下,你跟着干什么?!你敢跟着信不信我打死你哦!”说着便挥舞起了拳头。

    虞书平自然知道穆飞云确实能一拳就让他躺在床上两天起不来,毕竟小时候,这种事情发生的频率也不低,无奈之下,只得再三约定好时间,声称若穆飞云到时仍没有返回坐忘斋,自己便带人去围拈花别院云云。

    穆飞云放下拳头,连忙笑着安抚了虞书平,自己则兴冲冲的穿戴整齐,便跑了出去。

    自从拈花别院换了主人,穆飞云再来时,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庄严肃穆,虽然守卫比之前更加严格,只是对他,到是宽松随意了不少。

    烨嬅早就准备好了茶点瓜果,在他们初次相会的庭院高台之上支起了凉棚,今日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石榴裙,远远望去,像藏在云间的观世音菩萨,徐徐迫近,又像摇曳在高台之上的蓝鸢。

    穆飞云缓缓走上高台,一股木樨香幽幽地袭来,似乎要与自己手腕上的晶萃琉璃缠绕在一起,这味道已经让穆飞云十分熟悉,似乎每次见到她时都会出现,似乎每次见不到她时又会怀念。

    “公主殿下,又见面了!”

    “穆飞云!你来了!那我叫他们把陆吾带来!”烨嬅看到穆飞云,兴高采烈地准备开始今日的功课。

    “哈哈,好。不过公主殿下,到时真跟我认识的王族贵女不同,你居然不怕陆吾,你可知道,陆吾可是在战阵之前能令无数须眉男儿胆寒的神兽啊。”

    趁着宫人去带陆吾的间隙,烨嬅和穆飞云聊了起来。

    “哼!你不要把本公主当成你认识的那些娇滴滴的宗室女眷,本公主若不是女儿身,说不定哥哥都会把太子之位让给我呢!”烨嬅嗔怪道,其实她自小一副温婉的样子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家里人谁不知道烨嬅小妹是个长了一副美人脸的混世魔王,然而烨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穆飞云也看到自己这一面,自己似乎也无意在他面前隐藏。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交互与情愫流动,千百年来,说不清,道不明,最后都会归于“机缘”二字。

    “呵呵,公主恕罪,是飞云浅薄了。不过陆吾似乎也是很喜欢你呢,比我这个养了他三年的主人更甚,真是令人懊恼,看来公主光华照人,连陆吾都拜于裙下。”穆飞云一脸嫉妒,却又带着享受的笑容。

    “是吗?那真是缘分呢,我第一次见陆吾时,总觉得他看到我的时候就会安静下来。就连上次陆吾突然发疯,我也不觉得怕,我觉得他只是想离我近一点呢。”穆飞云的话似乎正中了烨嬅的心事,在烨嬅心里,陆吾就是上天送来保护自己的神兽,是公主的骑士。

    “嗯,公主这么一说,好像也是,陆吾见到公主时,眼里没有凶光。嗯?殿下是常年熏这木樨香吗?前两次,我拿着公主的琉璃珠子和这手串靠近陆吾时,貌似,也管点用。”穆飞云本以为是小女孩自夸的话,但细细想来,陆吾确实从来没有要伤害烨嬅的意思,这让他不禁好奇,这其中的关节到底在哪里。

    “也许是吧,不过我也不知道,又没验证过。”烨嬅漫不经心地踢着腿。

    穆飞云本想接着话头继续问下去,谁知宫人已经将陆吾送来了。

    穆飞云一看,简直哭笑不得。

    陆吾被装在一个铁笼子里,用辕车推着。据说是上次陆吾杀人事件之后,没有人再敢把陆吾放出来,也没人敢靠近,就这样用铁链锁在笼子里,用车推过来,谁都不用靠近他。

    “哎呦,我的陆吾大将军可是受苦了。”穆飞云半开玩笑冲着烨嬅说。

    烨嬅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得扭扭捏捏地解释道,“上次的事后,没人敢靠近他,只能这样锁着,平时投喂点吃的。”

    穆飞云笑了笑,抓起了桌案上的酒壶,便快步走下了高台。他没有丝毫犹豫,吹起了号子,随即就跳上了辕车。

    “呼哧~~呼~~呼哧~~”

    穆飞云从腰间解下了装有琉璃珠子的袋子,一边摇着,一边念着号子,喊陆吾来喝酒。

    陆吾看见昔日的主人,本来十分兴奋,但随着琉璃珠子撞击中清脆的声响和蔓延开来的木樨香,陆吾渐渐镇静了下来。

    他用鼻子用力嗅着,慢慢向穆飞云蹭过来,穆飞云大喜,将手中的酒壶掀开盖子,又漫散出一股浓郁的木樨香。

    陆吾一把抓过酒壶,一下子倒进嘴里,将一整壶酒一饮而尽,仍觉得不过瘾,伸出舌头舔着酒壶的壶口,似是要渴饮干净最后一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