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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朝宗摆出一张祖宗脸,不冷不热地跟她翻旧账,翻的时候非常知礼讲文明,一个脏字没有的把她和诸多男性的关系讽刺了遍,完全一副高知分子的模样,两只眼睛细咪咪一条,只拿余光看人,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等人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典型的以权压势,靠爹说话。

    王佩珑最怕的就是这种人,讲道理么讲不通,直接动手又打不过,只能面上笑嘻嘻,放到心里骂人家神经病。

    幸亏卢大公子也知道在公共场合审讯人不大好,于是再不情愿,翻过两篇旧账之后,终究也放她走了。

    知道这件事肯定还有后续,但是后续在后面,不在眼前,她这一觉补的太不值当,听不见倒还好,真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话可真是受不了,她苦心孤诣营造出的明媚大方,还有绝佳气质都差点绷不住了。

    靠,这帮暴发户臭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她在影院里骂了不止一遍丑鬼是个死人,但洪双喜毕竟还不是死的,所以她出去的时候他还在那里,脚边掉了一地的烟头,旁边经过的人根本没有,长了眼的看他那样就知道绝非善类,所以有意无意地,通通都绕道行走。

    路人怕他,王佩珑可不怕,上去就把他的烟丢到地上踩了一脚,气叨叨地自己拉开车门,关上的时候也是巨响的一声,坐进去了也一言不发,她要凭一己之力将车内的温度降下来,因为她自己的脸就是冰的,冰的格外冻人。

    洪双喜知道她遇上了硬茬,但是不说。

    他自有他的打算,其中涉及到某些见不得人的诡计和交易,这当然也是没法说。

    难得一路寂静,也没人插科打诨了,王佩珑刚开始还觉得丑鬼得想想办法,就算再怎么不会讲话,至少也要哄的她高兴一点,她只要一高兴了,两人就等于得到一个台阶,之后再顺着台阶下,说不定还能再拉一波好感,当初对凤年她就是这么办的。

    可惜人不能等同而论,丑鬼和凤年没有一点可比性,是脸没长好脑子也没长好,真就让她一路冰下去,冰到小洋楼了,他把她送到门口,给她递了包,什么表示都没有,徒留她站在风里,看他扬长而去。

    这一天好不容易被凤年勾起来的大好心情,眨眼就没了。

    从下午到晚上,王佩珑都在生气,做梦都把被子塞到嘴里咬,总像是憋着要咬死谁。

    然后第二天,她在梦里咬死了所有看不起她,还有得罪过她的仇家以后,整个人就又容光焕发,富有神采了。

    十七岁的年纪就是好,累一点也无所谓,熬一天夜睡半天就能补回来,何况她是最要漂亮的,从前被凤年每天催着,睁眼闭眼都是牛奶,她当初那么讨厌喝牛奶,可是感觉到皮肤真的开始变白变嫩以后,她就拿这玩意儿当药一样,一天都不能落下了。

    出门临街,她叫了车夫跑去老盛昌买早饭,还有苏佩浮那一份的,他们今天一共就两台戏,不过两台戏也不能不吃东西,王佩珑边啃着葱油饼边暗暗地夸赞自己,想她真是有够好心的,连买早饭都不忘给废物师兄带一份,又美又专一心地又好,这世上可真是没有比她更富有人情味的人了。

    今天这两出戏都很有意思,本来说是桑园会,不料今天黄老板的二房姨太太带着小姐妹过来砸场子,偏说要点凤仪亭,戏提调临时改了本子,说被点的这一出时间短,后面可以再加上一段王老虎抢亲,反正跷功好不好的外行人也看不懂,这两出戏一个是情趣一个是热闹,这样观众胃口吊足了,满堂喝彩盖过去,效果自然好。

    大家听完,都觉得这样安排不错,唯独苏佩浮有点不习惯,不知道是不是早上那两口葱油饼闹的,看上去就是胸口很闷气被堵住的样子。

    他那头扮的吕布俊美,不过俊美有余英伟不足,还是要属王佩珑的貂蝉漂亮,上了妆就已经担得上艳光四射,再加上那一套点蓝盈翠的头面,那才叫——等等,头面呢?!

    王佩珑本来接过跑腿递来的润口茶在喝,一听跑堂的在梳妆间外面怪叫,马上茶杯放下了,起来要去看。

    哦,原来头面不是不见,是缺东西了。

    再回到专门存放戏服的库房,木箱子一打开,一股火药味,老戏班子都拿火药去潮去虫,这味道和满身的脂粉融在一起真是一言难尽,可叫众人惊讶的不是味道,也不是头面,是貂蝉头上戴的那支偏凤,真真切切拿大价钱堆出来的稀罕物,凤凰的眼是两颗纯正的神奇国海蓝宝,嘴里叼着上三衔的琥珀玛瑙,下三衔是珍珠做成的流苏,如今珍珠和流苏倒还在,不过凤眼被人抠掉了,琥珀和玛瑙也没了,戚老板过来看了一眼,说这还凤什么凰,叫鸡算了。

    王佩珑不干,认定了是戏班子出了搅家贼,倔脾气一下冲上头顶,说今日要是没人把抠掉的宝石吐出来,就是黄老板带着他正头大太太来了,她说不唱就是不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