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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瞧真他的脸,怎么说呢?他长得不算俊俏,然眉清目秀,鼻梁挺直,嘴巴方正,一脸的忠厚表露无遗。

    此人虽年方十六,但脸上那股忠厚与老成持重已远远超越他的岁数,他一点也不像个初出道的江湖少年。

    或许,他最特殊的地方,就是他太平凡!

    平凡虽不会惹来艳羡目光,不会技惊四座,不过,平凡往往是最致命的杀着,因为谁都不会去注意、防范一个平凡的人,于是他便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得道成仙”。

    霍傲天侧脸瞧着此平凡少年,眼神中的欣赏之情简直无法遮掩,他对小五道∶“这个便是你的师兄━━忘尘。”

    然后又转脸对那平凡少年道∶“这个就是你的新师弟━━小五!”

    原来这名平凡少年就是的第一入室弟子━━忘沉?

    霍傲天笑着续道∶“尘儿率众攻打千峰寨报捷而归,岂料归途中听闻老夫被刺之消息,忧心之下,旋即把门下托付副帅,自己连夜兼程,第一时间赶返,一来为探望老夫是否无恙,二来,当然是要见见他的小师北━━小五……”

    他边说边笑,笑容何其满足,何其灿烂!显而易见,他对忘沉的信任并不是装出来的。

    而这忘沉,他那一脸忠厚纵然易份,但是他回望霍傲天的眼神,当中所流露的那股忠心之情极其自然。他对霍傲天是彻底的尊敬、服从,一切皆发生真心的。

    他并非北斗那种面笑心不笑的人物,可以看出,他绝对━━忠心不二!

    这个人才可能是小五复仇的最大障碍。

    笑声之中,忘沉已气定神闲地步至小五跟前,他拱手一揖,浅浅一笑,道∶“小五,以后我俩便是同门了,若你此后有何疑难,不妨向我直说,我必然竭力相助,我就住在西面的楼’。”

    他一派得体之言,说得甚为诚恳有礼,但小五并没有拱手回礼。

    他的右手还提着屠刀,左手还提着被屠者血淋淋的人头,满手血腥,满手罪孽,如何回礼?

    忘沉固然瞧见他手中的刀和头,似亦甚为体谅,只是小五一声不作,也没点头回应,却令他大感意外。

    而且,他双目的冷意,冷得根本不像在看着一个活人,在这个孩子的眼中,似乎所有人都是死人一样,杀与不杀,全无分别!

    此时霍傲天亦察觉场面的尴尬,遂道∶“小五,为师尚有一事与磋商,你且先把这个头颅处置掉吧!”

    其实小五如何处置万北的头颅,他根本无心理会,因为他杀一儆百的目的已然达到。

    小五只缓缓的转身,缓缓的步出天下第一楼,头犹在滴血……

    好多的血,多得难以与算清!

    看着他冉冉消失的背影,忽然问身畔的忘沉∶“如何?”

    他淡然道∶“他很冷。”

    “很好,老夫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但……”忘沉欲言又止。

    “哦?”

    忘沉毫不讳言,面露忧色道∶“他,冷得令人心碎!”

    是的!说得一点没错,他冷得令人心碎。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过,这个唤作小五的小师弟,在许久许久以后,终于干了一件使其痛如刀割的事,真的令他心碎。

    彻底心碎!

    雨下得更急,更剧,一直下至夜深人静。

    滂沱大雨,像是企图把今早一段不堪的血债,要以雨声掩盖,私下了结,让这段血债随声湮没人间……

    不!上天太不公平,绝对不容就此私下了结!

    小五赫然仍提着的头,和那柄屠刀,在此漫天的风雨中,他冷然地伫立。

    自今早步出天下第一楼后,他就一直的向前行,终于行至这里。

    这里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他就在此由早站至如今夜阑人静,并没有人发现他,他也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自万北一死,周遭所有人的生生死死,于他,只觉全是莫名其妙的身外事,他一直如死神般冷视苍生兴亡,然而今天,他再不能冷视!

    因为今天,他亲手杀了一个和一样的人连最亲的人也可以杀了,还有谁不可杀?

    他有一种完全坠落于黑暗的感觉,一种万劫不复、永无翻身的感觉,不单身体,还包括他的灵魂!

    如今方才惊觉,原来比他幸福多了。

    慷慨赴死何其干脆容易?一死便可一了百了!但偷生的人却要背负所有死者余下的痛苦,简直重得连腰也无法挺直。

    但小五的腰依旧挺着笔直,任凭暴雨把他打得全身湿透,他没有向命运折腰!

    他只想破例一哭,好好哭上一场!

    他一头散发尽湿,发丝洒下他的前额,雨点沿着发端滴到他的眼睛里,再由他的眼睛狠狠滑下他的面庞,似“泪”。

    却非他真正的泪。

    他的身休已渐渐给雨水打至冻僵,他可以感到支撑自己的力量正一分一毫地流失,他始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快要倦得倒下僵毙……

    天际忽尔划过一道闪电,小五抑压多年的不忿终于再难按捺,他勃然抬头!背负惊天动地冤情,挟着排山倒海恨意,他猛然把口张开,张至嘴角也迸裂出血,使尽残余的所有气力,向天怒吼一声∶“让我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