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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这份上,魏小姐再瞻前顾后就显得小家子气,她把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三步并两步上了二楼,随手一撩长幔:“我这不是怕你每天迎来送往,忙不过来,怕打扰了你吗?”

    女人轻轻一拨琴弦,在呛啷的琴音里往贵妃榻上一倒,懒洋洋地单手支颐:“迎来送往,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难为你打定主意要叛出冥界,还能这么泰然自若。”

    魏离在她对面坐下,自顾自地拎起提梁鹦鹉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躲不过,那不只能早死早超生吗?”

    忘忧司主饶有兴味地瞧着她,把那青铜羽觞握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你这话倒挺有意思……冥界创立三千多年,阳奉阴违的有,暗度陈仓的也有,不过明目张胆叛出冥都城的,你却是头一份,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怎么,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不老永生,你是嫌命太长了?”

    魏离神色淡淡:“永生固然是好,可要是连最重要的人都保不住,这不老永生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忘忧司主挑起一双长眉:“就为了一个男人?我说小阿离,看不出来,你入冥府三年,总是一脸的冷若冰霜、断情绝欲,原来都是装的,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被男色迷惑,这该怎么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魏离:“……”

    虽然她自己也经常暗搓搓地腹诽闻止是一张没有生气的“美人图”,不过那位警官先生多半不乐见自己被比成拿美色迷惑君上的“祸水”。

    那头文姬司主稍稍前倾身体,眼睛里的“八卦”几乎顺着眼角流淌而下:“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能把你迷得七荤八素,是长了三个脑袋还是六条手臂?”

    魏离:“……”

    听这描述,不像男人,像男鬼。

    她犹豫片刻,忽然道:“……不是这样。”

    忘忧司主撩起半边眉头,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魏离轻声解释道:“不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就算要上诛魂台,好歹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好歹这一路上,我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是真的,而不是浑浑噩噩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跟那戏台上的木偶,线绳都牵在别人手里,只能无知无觉地一路走下去。”

    忘忧司主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了些,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魏离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文姬司主……如果有这么个人,你把他当成天边的月亮,以为这辈子只能远远看着,可有一天,你一觉睡醒,发现他就在你身边,无微不至、掏心挖肺,你还能放手吗?”

    忘忧司主的目光有些恍惚,又密又长的睫毛轻轻一眨,无数不足为外人道的前尘已经在那双眼睛里不动声色地翻江倒海过一遭。

    然后,她翘起嘴角:“我不知道,我从没遇见过这么一个人。”

    魏离脸色未变,就听这忘忧司主下一句话道:“不过,要真有这么一个人,我想我大概也会紧紧抓住,死都不放手吧。”

    魏离做足了心理建设,把忘忧司主可能有的反应全都设想过一遍,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惊天大雷当头砸下,还是当场愣住了。

    她一时拿不准这女人心思,试探着问了句:“文姬司主,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