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陆瑾笙笑笑,"我不怕他。"

    "但我知道,你还是想离开。"他补充着。

    凉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咬了咬下关,陈述道:"我不离开,但我也不能一下子接受你。"

    陆瑾笙点点头,伸手去拉她的手臂,"行,那去吃饭。"

    又这样过了大概一周。

    凉纾有一本日历,是别墅里佣人给她,每过一天,她就在那个日期上面画一个圈。

    一月十四日。

    凉纾整整在这里度过了二十天。

    这几天,陆瑾笙频繁外出,她总觉得可能会有事发生。

    或许是顾寒生已经知道她回来了吗?

    这天早上,凉纾站在窗前,看着他的汽车缓缓离开这座别墅,然后穿梭在那大片的白桦林中,最后消失在尽头。

    她知道他要明天才能回来。

    凉纾去了他房间,到处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他那间书房的钥匙。

    她匆匆跑下楼,神色如常地抓住一个佣人问:"有没有陆先生房间的钥匙?他让我帮他拿点东西。"

    佣人摇头:"没有。"

    她这天将别墅上上下下都走了个遍,没有丝毫可以帮助她离开或者向外界传递信息的机会。

    下午时分。

    她用完午饭,在楼下各处走了走,然后走上楼。

    一般这个时候,凉纾是上去睡午觉的。

    但是隔了大概十分钟,上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凌乱像在打仗,佣人跟保镖见状都跑了上去。

    声音是从凉纾房间传出来的。

    她好像是在砸东西。

    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只两秒钟,两人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门被打开时,刚刚从房间里甩出来一个花瓶,那是插的新鲜花束,其中一个保镖被淋了一身的水,凉纾就站在房间中,愤怒地瞪着众人。

    屋内一片狼藉,保镖看着这一切,有些无措。

    凉纾冷目指着门的方向。"滚出去!"

    他们还不走,还站在门口。

    她顺手就将一旁的某个东西扔了过去,厉声道:"他只是不准我出门,难不成还不准我砸东西了?"

    两个保镖又对视一眼,朝房间中的她身体一躬,随后退了出去。

    二楼重新归于静寂。

    凉纾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才像是泄气一样,在地上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将脸埋到膝盖里,表情疲累。

    保镖往楼下走,到了室外,其中一人给陆瑾笙拨了电话过去,那头很快接起,"她怎么了?"

    "凉小姐今天的心情很反常,午饭后就一直在房间里砸东西。"

    那头沉浸片刻,方道:"随她高兴。"

    保镖在电话这边颔首,"是。"

    果然没一会儿,楼上又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其中一个保镖又跑上去看了眼,发现她已经将阵地转移到了自己常用的那间书房。

    书房精巧的玩意儿多的是,倒是够她砸上一会儿。

    砸开走廊尽头陆瑾笙的书房,凉纾费了好些力气,她看着面前坏了的锁,又望向空无一人的走廊,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推开面前这扇门走了进去。

    这些满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已经好久都没有如此心跳加速的感觉了,她手指抓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大步朝那张书桌走去。

    没有时间打量这间书房,更没有时间犹豫,她拿起听筒,颤抖着手指飞速在数字上按了十多下,心跳如雷,心脏几乎要冲出胸腔了。

    等终于拨出去,凉纾闭上眼睛,任由汗水从额头落下。

    这里还是虞城,顾寒生赶过来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她只需要再拖上一些时间,不然保镖发现这间房已经被她弄开了就行。

    四周一切都很安静,静到可怕。

    明明只是二十几秒的等待,但于凉纾来讲,却好像每一秒都是一个世纪那样长。

    握着听筒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起青白色,凉纾眼睫无意识地颤动着,总觉得时间走的很慢,此刻的每一秒都仿佛是凌迟。

    终于,电话通了。

    "哪位……"

    是顾寒生的声音。

    眼泪先于声音从身体里涌出来,凉纾闭了闭眼睛,手指抖得厉害,刚要开口说话,电话却在这时倏然间断了线。

    她还未反应过来,看着手上的听筒,身后的房门被人推开,门板砸在墙上的声音,震得凉纾浑身一抖。

    她脸色忽地变得刷白,猛地转身。

    陆瑾笙正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面容冷峻。望着她的眼神十分平静,但却没有任何人可以看清楚内里的神色。

    他刚从外面回来,外套上还有着湿润的痕迹,上面有一层白色的细密的水珠,看的出来,外面并没有下雪。

    凉纾就站在书桌旁,电话还被她握在手里,她低头看着他面前的地面,面上是尘埃落定之后的安静。

    下一秒,男人嘴角勾勒起极浓郁的嘲讽,他将手从裤袋里抽出来,将手机一把扔在她面前的地上,哐当的一声吓得凉纾肩膀耸了一下,同时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陆瑾笙的嗓音冷冷地传过来,"不是想打电话么?打吧。"

    凉纾低头望着在自己前方半米的手机,有两个角被磕碎了,她仿佛透过这个看到了自己接下来的下场。

    她浑身像突然被人抽走了力气,慢慢闭上眼睛。

    等再度睁眼时,陆瑾笙来到了她面前,他比她高出许多,所以这种时候便有种十分强烈的压迫感。

    他低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十分缱绻,但语气是冰冷的,他道:"阿纾,你真是太不听话了。"

    凉纾仰头看着他,下唇被自己咬出一排牙齿印,"陆瑾笙,你杀了我吧。"

    "不想活了是吗?"他去拉她的手,凉纾像受惊一样将自己的手指抽回来,他的手竟比她的还要冷上几分。

    "这些日子以来,是不是很累?"他捏了捏她的手。

    凉纾点点头。

    他又说,"每天都在想,要怎么才能找到离开的机会,当然会累。"

    凉纾忽地蹲下,埋着头。"其实从头到尾我压根没有招惹到你,为什么就……"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进陆家不是我的错,我帮梁奚音捡戒指更不是我的错,还有陆遥……"

    她忽地抬头,仰望着他,"你一直以来就那么恨我,曾经一度差点把我逼死,我就算是没死,也成了这虞城里蝼蚁一样的存在……你本该一直恨着我,那样才是对的,"

    "恨又怎么可能转化成爱呢?"她闭上眼睛,喃喃道。

    陆瑾笙跟着蹲下,抬手面无表情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笑了笑,"世间的荒唐事那么多,我只是想要你,难道也一定要去找一个为什么吗?"

    他说:"顾寒生到底哪里好,一个后来居上者,为什么就是放不下?"

    凉纾攥了攥手心,咬唇近乎嘶吼地对他说,"那我到底哪里让你放不下,一个劣迹斑斑的女人而已,想丢掉就丢掉了,为什么妄图跟她纠缠一辈子?"

    陆瑾笙看着她,过了会儿才说,"嗯,就是放不下。"

    "哪有什么放不下的,你离我远远的,时间会带走一切……"她说:"你看,那五年没有我,你不也过得好好的,不也放下了?"

    他却笑笑,眼神深邃,"并没有。"

    "凉纾这两个字于陆瑾笙来讲,没有放下,就算死。"

    而死于他来讲,也只是一种成全,那也不是放下。

    凉纾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心态接近崩溃的边缘,"陆瑾笙,你放了我吧。"

    陆瑾笙起身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走出书房。

    她的房间一片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他便踢开了自己的房间门,他将她放到沙发上,自己则低头看着她。

    凉纾又恢复成安安静静的样子,抱着膝盖,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出去了。

    凉纾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外面天色彻底变黑,她有些不太明白,明明已经一月份了,但虞城始终不曾下过雪。

    窗玻璃上弥漫着一层白色的雾气,时间一长,它们慢慢凝结成水珠,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到某一刻,外面隐隐传来骑车的引擎声,她眼神一闪,跑过去趴在窗户上,看着有两辆车子正缓缓驶出这别墅。

    身后传来房门想响动的声音,紧接着陆瑾笙走进来。

    他见她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眼睛眯了眯,跟着朝她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凉纾回头看着他。

    陆瑾笙手里还端着一碗汤,他将碗放在桌上,然后站到她身边,侧头望着她,"他知道我们回来了。"

    闻言,凉纾神色跟刚刚一样但,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慢慢地攥紧了。

    他走到小桌旁坐下,也招呼她过来。"过来喝汤。"

    凉纾倔强地站在原地。

    陆瑾笙勾勾唇,身体往后一仰,灯光下,男人脸色有些发白,眼睛却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漆黑,他说,"过来吧,我不会带你走,现在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不会给你做饭,这是最后一顿了。"

    心脏一紧,凉纾瞳孔放大,"你要干什么?"

    跟她相比,陆瑾笙就显得过于轻松了,"陪我吃一顿饭,我明天放你走。"

    ……

    人都走光了,这别墅便显得更加空旷起来。

    楼下客厅里,凉纾站在开放式的厨房门口,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洗碗,那双本该在商界大展宏图、运筹帷幄的手,此刻穿梭在水流底下,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陆瑾笙今晚有些奇怪,他不让她洗餐具,但也不让她离开,就让她站在那里看着他。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外头夜色漆黑,朦朦胧胧,窗户上起了一层白色的雾。

    等他弄完,凉纾转身往外面走,她站在客厅,盯着门口的方向,有些出神。

    陆瑾笙接着就跟上来,他对她说,"走吧,上去。"

    凉纾跟着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走,房门一打开,里面还是一片狼藉,她下午砸了很多东西,并没有人收拾。

    "去我的房间。"

    女人扣着门框,十分用力,望着里面。

    陆瑾笙便说,"这不是你自己砸了的么?阿纾。"

    她牙关咬了咬,跟着他朝他的房间走。

    她进去之后,陆瑾笙去书房随便顺了几本书过来给她,自己则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关上了门。

    后来,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雪来,暖色的光映在窗户上,十分好看。

    屋子里十分温暖,凉纾靠着沙发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后半夜,陆瑾笙回来了,他身上还带着湿气,肩头的雪花隐隐融进衣服里。

    当看到沙发上拿到身影时,陆瑾笙心境顿时一下就安稳下来了,脸上的冷厉也消退了不少。

    脱下大衣随后挂在一旁,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朝她走过去。

    沙发上不宽,她蜷缩在上面,也没盖任何东西,陆瑾笙弯腰动作很轻地将她朝床上抱去,怀中的女人眉头拧的紧紧的,像是要醒来的前奏。

    他将她放到床上,只留了床头的灯,室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了不少。

    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眼神晦暗,眼底十分深邃。

    后来,他也上床,挨着她旁边那侧,给她掖被子时,原本熟睡的人骤然就睁开眼睛。

    大概有四五秒钟的缓和时间,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然后连滚带爬地想下床,却比陆瑾笙拦腰抱了回来,挣扎间,凉纾低头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她用尽了力气,他手腕的地方被她咬出了一个深深的牙齿印,血肉模糊的,看起来有些可怖。

    口腔里全是血腥味,凉纾喘着粗气,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陆瑾笙低头看着手腕上这个牙齿印,他勾勾唇,沙哑着嗓音道:"要是还有力气,可以再咬深一点,"他朝她看去,"阿纾,这还没见骨,还不够深刻。"

    这次,他主动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递过去,凉纾眼皮动了动,似乎是为了泄恨,也为了排除自己内心的恐惧,抓着他的手就着刚刚那个伤口就咬了下去。

    这回。她咬得比刚刚还要重一些,缓缓溢出来的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滴,落了一些在被子上。

    他看了一眼,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淡然地扯过一旁的纸巾按了按。

    外头风雪愈来愈大,风呜呜地刮着窗户吹。

    她要下床,陆瑾笙不让。

    凉纾如果要挣扎,他就威胁她:"你听我的话,我就不动你,只是陪我睡一觉。"

    凉纾看到他的伤口不停地往外面沁血,好像有些止不住,陆瑾笙也差距到了这个问题,他下床翻出医药箱走过来。

    "阿纾,给我包扎一下。"

    她闭了闭眼经,犹豫了下还是爬过去,颤这手指打开药箱,从里面拿了纱布出来,却不知道哪个是消毒的。

    "黄色瓶盖那个。"他说。

    凉纾将他的伤口消了毒。动作不算太温柔,但陆瑾笙全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头看着他。

    很快,她拿剪刀剪了纱布缠在他手腕上,然后又胡乱地打了个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