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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缰绳松了些,白玉指恢复血色。

    他牙龈咬得狠,齿间磨出恶狠狠的寒气:“秦如歌,本王不该容许,不该答应你!不该!玄色——”

    “王爷。”孟玄色弱弱地拍打骏马,马蹄小步踱至燕王燕王妃身边。

    “此行前往西凉,本王命令你以性命相保王妃无虞,能否做到?”

    额,不能也得能啊,不然他老人家还不得把他碾死。

    刚要掀开嘴皮子,秦如歌却道:“带着他,不是更显眼?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偿”

    “不行!”一个人,哼,想也没想凤明煌便拒绝了。

    “王爷——”

    “不行就是不行,起行,回去!”

    沟通失败,傲娇发脾气,一句话也不愿跟她多说。

    秦如歌期间动了几次嘴皮子,没得到回应,便暂时让大家冷静一下,没再多说什么了。

    抵达军营的时候,凤明煌拎鸡仔一样,把她扔一边去。

    看也没看她一眼,众人簇拥着他离去。

    秦如歌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来回踱步,不时骂骂咧咧。

    “王爷是倔性子,王妃也是倔性子,必要的时候,让一让步,才有谈话的可能。”

    秦如歌白了多事的第三者一眼:“还不跟上?他们走远了。”

    孟玄色龇牙抱拳,打过招呼后便小跑跟上大队。

    “六皇子那边,可安抚妥当了?”秦如歌回营歇脚时问道。

    “按小姐的意思,说是小姐出远门搜罗医治心疾的几味珍稀药材,归来时间尚作不得准。六皇子信了,让神农堂的人给小姐吱一声,他会安然等着小姐的好消息。”

    秦如歌点点头,总算是忽悠过去了。

    按照之前凤明煌抖出来的秘辛看来,如今长安城发生的一切,恐怕都是围绕着慕容汾而转的。

    反正现在闲着,秦如歌便将在渔港药山带回来的草药分门别类,挑了些合用的,制成保心丸,然后笔墨伺候,交付子鼠。

    “送回长安城,安排人手交予慕容汾。还有......”低声在子鼠耳边交代了几句。

    子鼠目光一震,半响才点点头,领命而去之后。

    秦如歌又吩咐巳蛇到容侯府走一趟,这是斟酌再三之后,不得已而为之。

    巳蛇这一回去,容靳绝不会留下她那四人在容侯府。

    容靳的脾性,她了解。

    未几,纳兰兄妹闯了回来。

    “如歌姐姐,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们呐!”

    两个矮冬瓜扑倒她身上,纳兰瑚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纳兰瑚亮晶晶的眼珠子睇着秦如歌,啜泣道:“还有还有,听说靳哥哥气得内伤,终日郁郁寡欢,如歌姐姐,我很担心他啊,怎么办才好呀?”

    “纳兰小小姐,我们说要送你回去的,是你自己不愿意而已。”这个小家伙,日日在营寨里闹得不消停,估计不少将领心里早就狗带了。

    燕一这一说,纳兰瑚小嘴扁得更厉害了,两泡泪说掉就掉,秦如歌瞪了燕一一眼,咋滴,还给她搞哭了纳兰瑚,对于哄小孩这回事,她最没辙。

    秦如歌叹了叹,问:“瑚儿,你要是挂念他,便回去吧。”

    纳兰瑚咬紧下唇,把余下泪水硬是憋回去,至于脸上的......恬不知耻地蹭到秦如歌身上了。

    当初是她先怂恿珀弟出来的,虽然起意来西北的是珀弟,可是她若不愿,珀弟也来不了这儿。

    她从小便在碧落城,若没有特别的事情,连纳兰府的大门也出不去一步,倒是几位堂兄堂姐还有叔伯老往外跑还不让人知道。

    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身中奇毒,连武也修习不了,遇上什么事情只有挨打的份儿。

    天天磨那些书卷兵法,阴谋诡计什么的,烦死人了。

    她不想像三哥他们那样,有什么事情都藏得深深的,还发酵呢,那些腹黑的心思,估计藏久了,能酿出酒来,不知道是谁遭殃,给坑得惨惨的。

    反之,她要当个光明磊落的人,这方面,珀弟也跟她一样,果然是同出一胎的双生子,他想上阵杀敌,不想卷入朝堂之争。

    唉,她本是想出来,学个一技之长,可是还没想好学什么,便稀里糊涂找上西北来了。

    珀弟雄心壮志,而她......则是带着疑问来的。

    她能学点什么呢,直到发现如歌姐姐竟然精通医毒,燕王......姐夫身上的毒和伤,竟是全靠如歌姐姐妙手回春摆平的。

    是啊,医,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靳哥哥身负要职,又是容侯府的当家,南越举足轻重的一把交椅,危险在所难免。

    中毒受伤什么的,乃家常便饭了。

    要是她也能像如歌姐姐一样,学有所成,那么跟着靳哥哥身边,她就不会成为累赘了。

    想到这儿,纳兰瑚连连摇首:“不,我不回去,如歌姐姐,你当我的师父,教我学医吧。”

    学医?

    秦如歌皱眉。

    “伯父伯母恐怕不会乐意你学医的吧。”

    纳兰世家,素来清高。

    南越等级森严,素来看不起从九流之主。纳兰瑚习医,对纳兰世家而言,恐怕是蒙羞了。她要是插上一脚,教纳兰瑚的话,恐怕要受连坐之罪了。

    “也许吧,可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最后如何,我会负责。如歌姐姐,教我吧。”

    然而,纳兰瑚却是相当认真,那坚毅的小脸,似曾相似,就像某些时候的自己一样,倔强,一去不回头。

    她,下定决心了吧。

    秦如歌这才想起来,纳兰瑚纳兰珀虽然看着身小,却是十四岁了,普通人家出身,十四岁心智不一定十分成熟,但是纳兰世家那种地方,他们姐弟又怎是寻常人。

    眼看着她又要以泪作攻势,秦如歌无奈道:“好吧,最好你是不会后悔。”

    得师父首肯,纳兰瑚高兴地埋在她怀里磨蹭,嘻嘻笑得欢。

    秦如歌拿她没辙,又问另外的人儿:“那你呢,珀儿。”

    动不动就用哭来讨好处,纳兰珀将鄙夷的视线从纳兰瑚身上移开,眼神一亮,兴奋道:“姐夫答应我了,虽然现在不许我上去杀西凉贼子,可他说战事停歇之后,让我入烈焰军,从低做起,若是有资质便继续留着。”

    当然后面还有个转折,要是资质太差,便踢出烈焰军,回家吃奶去。

    哼,这个转折,他不会让它发生的。

    如今她和纳兰世家恐怕脱不了干系了,纳兰瑚姐弟在她这儿,便意味着她也难彻底跟容侯府断了关系。

    还好现在西凉蛊师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这边,否则还要分心思在碧落城那边,实在太伤精神。

    “过些日子,西凉军看见王爷出现在前线,估计阵脚大乱。”

    “行了,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一路跋涉,本王有些累了。”

    “那末将等,便不打扰王爷了,告退。”

    那人撩帐入内,视线扫了一周,淡漠冷然。

    纳兰姐弟弱弱地退了出去,凤明煌看在那两声姐夫的份上,没有一人一脚把他们微微崛起的屁股踢出去。

    看似随意的一摆手,却一点也不随意。

    燕一燕二隐匿了。

    帐内便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妖孽阴阳怪气,走到左边拎起军情书卷看看,没看几眼便放下,走到右边坐下,看看行军的地形图。又没看几眼,晃过她身前,走到角落处,拿起长弓试手感......

    小动作特多,无一重复,唯一共通的一点——无视她。

    这是冷战呐,依她多年观察人类的行为举止,表情神态的心得而言,凤妖孽这姿态,分明是不愿跟她说话,却又散发着强烈信息——快来主动撩他,快点跪在他脚趾下服软,唱征服,想破冰,还得靠她表现。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妖孽耳动,这是什么意思,她在作甚?

    随即,便听一声大大的哈欠。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回过身,果然见她盖好了被子,背对着帐门口,睡得很香。

    榆木脑袋,她长了颗榆木脑袋!

    攥拳,后松开。

    有股低气压逼近,眼前黑暗的她浑然不觉,直至天旋地转,身子往内塌滚去,秦如歌这才懵逼睁开眼。

    怎么回事这是?

    妖孽似笑非笑在上首,秦如歌低头一看,嘿,卷成毛虫了,四肢受困,一颗脑袋在被子外乱晃:“凤明煌,你干什么!”

    “干什么?”秦如歌连人带被给提到半空,妖孽将枕头往地下一踢,然后把她扔了下去,脑袋刚好撞在软枕上,浑身又有厚厚的被褥裹着,她摔得倒是还爽,一点也不疼。“不是你说的,不与本王同塌而眠,要割地来着。床是本王的,要睡睡地上。”

    “哎,有你这么蛮横的嘛,这床你暂时不用,让我躺一会儿又怎么了。”

    小气吧啦的,这点事情倒是记得这么清,忒记仇!

    秦如歌让他给气得睡意全无,索性就挣脱开来,笨拙爬起。

    妖孽却是不屑于答话,给了她一个可恶的冷漠侧脸。

    “你的人也是我的,我不让你去西凉,你可愿意?”

    “这是两码子事!”

    “对本王而言,是一码事。”

    “我就不懂了,这对你而言,是大好的消息,也许你不清楚,那些仪器的作用有多大。有些智能型的仪器,甚至无需人手操控,便可自动为人体做手术,安全性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你每回出血,我都怕自己稍微错了那么一步,便回天乏术,有这样的安全保障存在,你不知道,作用有多大!”

    秦如歌越说越激动,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缓缓在其身前蹲下,从下往上迎了他的目光:“我已经让巳蛇回容侯府,估计不日便会领着隶属于我的十二地支回来,西凉人不认识他们,认不出来的,他们的能力再加上我自己的本事,足以让我保己安全,让我去吧,好吗。”

    就算她这般低声细语,他仍是不为所动,硬如铁石:“你就非要选在这个时候去吗,战事完了,本王亲自陪你去不成?”

    就怕他这么说,他和西凉那些人,已成宿敌,以西凉对他的了解,凤妖孽出现在西凉,比她危险百倍。

    而对她,则是陌生的。

    那些人抓到他,凤明煌无疑是十死零生了,反而是她,就算倒霉落网,为了引出凤明煌,倒还有活的可能,届时她还能借一身毒术设法逃离。

    冷战了几天,秦如歌也是不爽。

    据闻,这些天,他杀那些西凉兵更狠了,疯牛一般,所向披靡,撞上牛角的人如何还有生机。

    就算捷报连连,回营之后,手下将领也是不敢惹他。

    王爷这脸色,实在太臭了。

    巳蛇果然不负所望,除了带回她要的东西,还把丑牛寅虎卯兔辰龙也带过来了。

    “侯爷说,既然小姐跟容侯府脱离干系,那么丑牛他们,也不再是容侯府的人了。”

    “属下参见小姐。”终于能回到小姐身边了,四人单膝跪地,被秦如歌请起后,便道:“小姐别怪侯爷,他也是......关心小姐罢了。”

    秦如歌当然清楚,哥哥是嘴硬心软的人,恐怕早就想把他们送过来了。

    秦如歌没有在容靳身上多说多问,仅点点头,问巳蛇:“东西要到了吗?”

    巳蛇把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递给她。

    秦如歌拆信,视线定格,并没有一目十行。

    她看了片刻,又让他们给她备了笔墨,模仿那书信的字迹,写了一封内容截然不同的信。

    子鼠自觉接过秦如歌新写好的书信,便听得她交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果见其颔首,道:“属下会设法让太子的人拦截到这封书信。”

    长安城那边的安排,总算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便是西凉......

    负手而出,秦如歌在营寨帐子间穿梭,眺望远处无垠的黄土地,杏眸轻眯。

    想起那俘兵手臂上的红点针口,秦如歌这心便怎么也安不下来。

    若真是那人,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当初传送的时候,她曾勉力要求,不能让那人加入十二人的队伍,可是那人到底是有能耐,终究还是跟来了。

    起意去西凉,的确是危险,而且远比凤明煌所想的要更危险。

    因为那个人的身份,她一旦确定,那......好比灾难。

    一旦他也知道她的存在,恐怕会选择马上将她抹杀。

    因为这个时空能威胁到他的人,好像只有她了。

    “辰龙,你是六人里,脑筋比较清明的,也擅长管东管西,我开的那几间药铺,你负责居中调管,账目暂时帮我看着。”

    辰龙目光微微荡漾,来时,巳蛇跟他们大致说了小姐的详情,说是只要小姐身在南越境内,他们都会设法把账目送到她手上过目。

    他们还提及了小姐欲前往西凉,那可是狼虎之地啊。

    他看了眼子鼠巳蛇,他们早已说明说小姐性子果决,是劝不住的,便点头道:“属下听令。”

    “小姐,什么时候?”子鼠问。

    小姐打算偷偷离开,这样燕王想阻止,恐怕也迟了。

    秦如歌看了眼天色,离入夜还有一段距离。

    “今晚。”

    这夜,秦如歌很早便躺下了。

    她看不见凤妖孽是何反应,只听得他的脚步声在营内梭走,后来他歇下时,呼吸均匀,她才睁了眼,蹑手蹑脚到角落里拎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往外走了几步,停下,回首看着他静谧的姿容,还有那一截半露的亵衣。

    终究还是走了回头路,给他掖好被角,秦如歌心底默叹,指腹轻轻划过他顶上的发丝,摩挲。

    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抽身而去,手臂却教人一把擒住,秦如歌失衡撞在床褥之上,抬眸,便见这人眸底清澈,完全没有惊醒后的朦胧。

    “你装睡!”

    “你以为,你在安排慕容汾慕容琰相斗事宜之时,顺便跟子鼠提离开南越前往东晋的计划,本王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该放倒燕一燕二,这只会让本王起疑。”

    “放开我!”

    他顺势扣着她的腰身,让她动惮不得。

    他冷笑:“放开你,好让你离开?做梦。”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不是瓷娃娃,我真的可以保护好自己!”

    凤明煌仿佛听了个笑话,尖锐地笑着摇首,扯下她半边衣衫,露出香肩,那道箭伤疤痕,仍是清晰如昨日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