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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活着的时候清清白白,走的时候也应该体体面面的。而不应该一直被放在昏暗不见天日的骨灰盒里,这些日子,他一定很憋屈吧。

    眼泪漫了出来,她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就像是再次握紧了爸爸的手。

    “好,我答应你。”她妥协了。

    沈辞脸上没什么表情,又倒了两颗止痛药,吞下去,然后推着轮椅回了屋子,留曾谙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李阿姨被喊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沾了一身的露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鞋面,一动不动。

    “哎呦,怎么站这儿啊,要冻感冒的!”她赶紧把她拉了出去。

    曾谙没有反抗,呆滞地跟随着她进了屋子,换了鞋,坐在沙发上。

    最后手里被塞了一杯暖茶。

    “少爷起得晚,有的时候睡到下午才起床,咱们等会儿自己吃饭啊。”李阿姨给她拿了块毛毯披着,“怎么冻成了这样,脸全白了。”

    旁边的桌子上烧着热水,水壶发出“呼呼——”的沸腾声响,没盖严的地方钻出白色的热气,喷薄着蔓延开来。

    曾谙呆滞地握着手中温热的马克杯,身上披着的毛毯传来一阵阵独属于沈辞的味道,与他暴躁毒舌的形象不同,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像是牛奶的味道,她眨了眨眼睛,思绪飘散。

    李阿姨已经去厨房做饭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只行李箱静静地立在脚边,她伸出手,细白的指尖搭在黑色破旧的行李箱上,无意识地摩挲。

    天亮了起来,今天太阳出来了。

    李阿姨把客厅落地窗的厚重窗帘全部拉开,又将绿植挪到院子里。

    她回头,眼角笑出了褶子:“下了这么久的雨,天终于晴啦。”

    沈辞预支了她一万块钱,给她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她没拒绝,把钱存了起来,翻出爸爸手机里通讯录里那些亲朋好友的电话,一个一个打过去亲自联系。

    好几年了,她们和家里断了联系,卖了房子后便了无音信。

    输入完号码,她的手是抖的,迟迟没有按下拨出键。

    害怕,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再也没有一个伟岸的身影站在她前面,帮她抵挡住外界激烈的言语。

    李阿姨出门买菜去了,沈辞连续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现。

    她独自坐在房间里,一直以来的坚硬伪装摇摇欲坠。

    十分钟过去了。

    电话终于被拨了出去。

    “喂,找哪个啊?”是大伯母的声音。

    “是我,小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曾谙以为他要挂了的时候,突然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是大伯,“小谙,是小谙吗?”

    他急切地说。

    “是我。”不知怎的,一听到亲人的声音,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上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最近过的怎么样啊,缺不缺钱,你爸爸身体什么的还好吗?”他的嗓音听起来比以前也苍老了许多。

    曾谙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哭腔,尽量平静地说:“爸爸,出车祸。”

    她紧闭了一下眼睛,眼泪流进了嘴里:“去世了。”

    那头愣住了,大伯母的哭声先传了过来。

    明明他们离开前,她还尖酸地讽刺了他们,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随后大伯低沉的呜咽声也跟着传来。

    这世间最难承受,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