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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一转眼两月时间过去。事情却并没有如李忱担忧的那般急转而下,长安城中原本黑云压顶,一场大风暴即将爆发的气氛突然消失无踪。皇帝仍然在骊山高乐,每日斗球走马,喝酒射猎,在骊山呆了三个月后,皇帝又有意临幸东都,在东都洛阳逗留到秋天之后,代表皇帝大驾的双龙旗才会重新插在大明宫前的广场上。

    李忱在紧张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又放下心来。无论如何,他在脱身之前,京师如此发生太大的动荡,甚至足以影响到他的出行大计,到时候坐困愁城,蛟龙困于浅水,任是他有多大的雄心壮志,也需隐忍等待。

    只是李忱蛰伏了至今,十几年的光阴下来,伪装着自己的需要,伪装着自己的仇恨,伪装着对权势的渴望与需求,如同一只饿狼在暗处潜伏,低吼。隐忍至此,他的爪牙开始锋利,斗智开始高扬,唯一等候和需要的,就是一次机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任何破坏性的突变,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与历史上真正的光王间最大的不同,便是一个能忍二十年,而另一个却需要快速的成功。

    大唐敬宗宝历十二年的盛夏已经来临,天气炎热,长安城内的富贵官宦人家多半出城避暑,只有需要办公的官员和普通的百姓别无办法,仍旧留在城内苦捱。

    偏偏就在这个当口,朝廷连续换了几位宰相。牛僧孺去职后,李宗闵罢为东都留守,李逢吉出为河东节度使。李德裕入朝后,先往骊山拜见皇帝,台仪阁范很让敬宗皇帝欢喜,当即加封他为检校太尉,命他回长安署理政事。

    其后不久,陈夷行、崔洪分别拜相,政事堂中旧相全去,整个宰相班子为之一新。

    与后世官场规矩相同,新官上任,总是要力图立刻做出点成绩出来,几位新宰相一至任上,立刻纷纷着手涮新前任在职时的弊端,鞭策属下的各部、省、寺、台勤力办公,不得疏怠。

    旬月之间,中书省政事堂移文四处,下达政令,将整个大唐中央和可以控制的地方弄的人仰马翻。李德裕比之牛党的几位宰相,在才干和决断力上远远超出。与媚上欺下的李逢吉,碌碌无为的李宗闵,保守无能的牛僧孺等人相比,李德裕以其世家子弟及多年为官培养出来的风度和才干,成功的影响了包括皇帝在内的一大批上层贵戚。

    除了奋厉风行,消除前任留下的冗杂政务之外,李德裕又急忙修书上表,向皇帝系统的表达自已的施政纲领。除了请求放出宫女,减少宫廷用度之外,便是重新对藩镇强硬、取消科举制度,或是禁绝进士及弟后的曲江大会、以亲王出镇地方、收回各节度的财权等诸多举措。

    李德裕原本以为以亲王出镇地方,或是重新对各藩镇采取强硬的理念会引发极大的风波,怎料表章一到中央,别的亲王还没有表态,京中的光王已经向皇帝上奏,表示支持李德裕的主张,他自己也愿意到地方担任官职。光王表章一至,江王、绛王两位亲王也随之上奏,表示赞同光王,也愿意到地方任职。

    这几位亲王如此高姿态的表示,使得其余一些亲王大是难堪。若以本心来论,在京中衣食不缺,享乐无度,以亲王之尊坐享其成,比在地方做官强过百倍。到了地方,就算是做几任节度使,又能如何?

    自王守澄等人为宦官争夺到权力之后,派往中央掌握的各镇节度多半是长安商人。他们以贿赂宦官得到任命,到地方后拼命搜括还掉当初贿赂宦官时借的债务,人称借债节度。以亲王之尊,做的官小太过丢脸,做的官大事情繁芜难做。若不贪污难以应付任上支出,若是贪污则名声太过难听。

    诸王权衡利弊,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长安。光王、江王、绛王表态之后,只有五六位亲王却不过面子,亦表示愿意出镇地方。其余数十位亲王,或是天聋,或是地哑,竟无人再肯发声。

    各王心中愤恨,却不敢拿势力深厚的绛王及皇帝亲弟江王发作,只得痛骂始作俑者的光王李忱。诸王或是在骊山皇帝面前诋毁光王,说他意图出镇,实欲割据;或是在内宫郭太后处吹风,道是李忱意图报复;更或是指使心腹朝官谏臣,大肆攻击李忱在京横行不法,欺压良善。

    各人原以为如此的攻击程度,皇帝就是无心理会此事,郭后及宦官集团也会对李忱提高警惕和戒备,对他出头应和李德裕一事严加训斥。怎奈沸沸扬扬的闹腾了大半个月,不但皇帝置之不理,就是一向对李忱很不喜欢,戒心十足的郭太后,亦是不肯理会此事。到是受到光王支持的宰相李德裕,上书皇帝,请求皇帝对在京的诸王多加劝戒,务使诸王不要扰民,以安人心。

    李忱自上书后,便一直蛰伏家中,闭门谢客,任是谁人来拜,全都不肯接见。如此在家闲了两三个月,直待暑气渐消,秋风初至,皇帝斥责诸王的敕书自东都洛阳传来,由中使在十六宅各家王府宣敕之后,李忱上书谢罪之后,这才长出了一口大气。

    这一日眼见太阳已经落山,原本热的滚烫的墙壁两侧已被一阵阵的凉风吹冷。李忱原本穿一件中衣,在自家王府的夹巷中纳凉,此时被这一阵阵凉风吹的兴起,想起叶知雨尚在王府,为他操劳了一夏,心知此人最好酒色,便命人将他召来,先向他问道:“知雨,王式等人已至西川否?钱帛绢布亦随行运去?”

    叶知雨不防光王将自己召来,竟是问这些小事,微微一楞,方才答道:“王式将军前天赴任,随行有五十万緍的铜钱,绢一万匹,其余布帛、柴草三百车。因害怕太让人注目,分做几批,或是以随从身份,或是假做行商,都随他往成都去了。”

    “落脚之地亦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