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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谢澜伊第二日气呼呼的从秦可这儿回国公府的时候,早已将自己哥哥在心里腹诽了千万遍。等回去后,还第一时间去晖春堂母亲那里告状:“娘,您说哥哥霸道不霸道?!”

    大夫人知晓了来龙去脉后只是笑,但她现在也忙着准备儿子的婚事无暇分身,只好劝道:“总归你大哥也的确是为你好,今夏你国子监考学后也就算学业结束了,可得努点儿力。”

    谢澜伊嘟起嘴,告状不成,只好气哄哄的回房。

    谢洵知道了这事儿,扬言会帮她出气。

    “你有什么好法子?”

    谢洵嘿嘿一笑,“表妹出嫁当日,你是选择做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谢澜伊:“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我定是要去表妹那边,到时候大哥想进去顺利接上新娘子,还得过我这一关!”

    谢澜伊眼睛一亮:“那我也去!”

    谢洵看她一副缺心眼的样子,道:“你是大哥亲妹妹,大伯母肯定不同意,你就在国公府等着吧,我带四弟去,三弟已经被大哥拉拢,助他迎亲去了。”

    谢澜伊跺脚:“三弟真是!那你和四弟可要好好的为难他一下!”

    “那是肯定的!”谢洵摩拳擦掌。

    谢澜伊笑个不停,然后又慢慢回过神来:“也……也别太为难了,我还等着表妹过门,给嫂嫂敬茶呢。”

    谢洵有些无语,白她一眼,转身走了。

    ——

    谢澜伊被叫回国公府学习的事儿秦可知道后,被清莲杏桃明里暗里的笑了两日,目光有意无意的总带着暧昧的笑往秦可身上瞟,秦可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大表哥……怎么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呢?

    可好在,老夫人知道这事儿也回过神来,当天就将自己的爱孙叫了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说婚前不宜见面,免得破了喜气,谢曜虽不舍,但到底不愿冲了什么忌讳,应了下来。

    秦可这边儿也得了外祖母的信,笑着欣然应了。

    她搬过来以后,没想到十分快的就适应了这儿的生活,这庄子是大舅舅亲自替她选的,远离闹市风景又好,而且每日三个表哥和表姐都会时不时的来坐坐,二夫人更是经常送来各种东西,她一点儿也没觉得孤独。

    明日就是六月十五,周安和二舅舅回京的日子。秦可想回去看看,可如今她是待嫁闺中没法子,只好让清莲早早的备下一份儿厚礼,明日一大早就送回去。

    清莲应下,忙去准备。

    热闹了小半日的院子在午后安静了下来,秦可预备回房小憩,杏桃传话说门口有人求见,是裴巳呈来了,秦可愣了愣。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带上了帷帽,请裴巳呈到了前厅说话。

    她到的时候,裴巳呈等了有一会儿。

    “阿芫。”裴巳呈唤她。

    秦可微微欠身:“裴表哥。”

    裴巳呈温和笑道:“我听说你回京后去了国公府,然后又听说你搬了出来,这才贸然上门,阿芫表妹当不会觉得我唐突吧?”

    秦可摇头。

    裴巳呈眼神看着她的帷帽,心中忆起自从这次见面,一共三次见面,她都带着帷帽或者面纱,不肯以真面目见他,不过想到新帝的那道圣旨,倒也合情合理。

    他叹气:“我今日来,是给表妹送贺礼。表妹终究唤我一声表哥,这份心意,表妹总不能拒绝吧。”

    秦可视线落在他递上来的木盒上,犹豫了一下。

    裴巳呈笑了笑:“自从知道你去了崇州,我日夜担心,不过好在你们都平安归来,谢家大公子如今已位至亲王,我是诚心恭喜表妹。”

    秦可听到他说到这个份上,便接了过来,“多谢裴表哥……”

    “表妹不必客气。”

    秦可在前厅陪着他用了一盏茶,裴巳呈也知晓避嫌的道理,只稍稍坐了坐便走了,似乎来一趟是真的只为了送个贺礼。

    但等他出了秦可的宅子,却迟迟的站在院门口不离开。

    “大人?”身边的小厮疑惑的问了一声,裴巳呈朝右侧看了眼,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小厮这才唤来马车,几人离开。

    夜已深,这个安静的小院子安静了下来,秦可沐浴后坐在镜子前通发,桌上是昨日二舅母送来的一套头面,珠光宝气,提前让她挑选。秦可每件都喜欢,挑挑选选的,也充满了即将嫁人的喜悦。

    直到她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像是小石头敲击窗户的咚咚声。

    她愣住,那声音便消失了。

    秦可以为是自己幻听,起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可她刚准备走到床边时,那种敲击声便又传来了。

    她站在原地顿了顿,然后走到了窗边。

    心里有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她推开了窗。

    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坐在院墙边上的那个声音。

    “呀!”

    一声惊呼,她第一反应就是先挡住自己的脸。

    婚前千万不能见面,这是外祖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没想到今夜,今夜……

    谢曜从院墙下跳了下来,眼神幽幽,来到了窗边。

    秦可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团扇,挡在了自己面前,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大表哥,你、你……”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爬院墙这种事情会是谢曜能干出来的事,而且他今夜似乎有些不对劲。

    谢曜上前两步,就要去拉她的手。

    “不行!”

    秦可立马转身:“外祖母说了……婚前见面不吉利,你、你……”

    谢曜一动不动的看了她好久,叹了口气。

    “还有九日。”他忽然道。

    语气愤愤,还似乎带着一丝幽怨。

    “若是我将婚期定在回京后三日就好了。”

    秦可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脸颊也隐隐发热:“哪有这样的……三日,都不够你下聘……”

    谢曜去拉她的手,因为是背对着他,秦可犹豫了一下,到底顺了他的心意,朝后任他拉着,谢曜熟悉的捏着她的指节。

    “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他忽然道。

    “包括我,所有我拥有的,都是你的聘礼。”

    秦可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此刻,夏季的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香气,心里的温柔荡起涟漪,心动的感觉就是此刻。

    她忍不住蜷起手指,在谢曜的掌心刮了一下。

    谢曜的手心一僵,下一瞬,握住她手心的力度就更大,“我今日,在院墙外站了半日。”

    他忽然道。

    “除了今日,其实之前的每一日我都有过来,自从你搬过来之后。”

    秦可猜到他或许会过来,却没猜到他竟日日都来,还一站就是半日。

    “我今日瞧见裴巳呈了。”谢曜话锋一转,秦可唇边的笑意淡了一些。

    她可算是知道为何方才感受到一股怨念了。

    她忍不住重新勾唇:“哦,裴表哥是来了。”

    谢曜不说话了。

    “怎么了吗?”秦可故意问。

    手上力道又紧了紧,秦可挣了挣:“疼……”谢曜回过神,立马松开了她。

    “他来做什么?”

    这语气就不仅仅是幽怨了,还似乎带着委屈。

    “我半月未曾见你了。”

    其余人倒是想来就来。

    秦可也不忍再逗他,忍不住用团扇掩了掩唇角的笑:“他来送贺礼。”

    谢曜轻哼。

    秦可唇角扬的很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少年气,带着一丝青涩,让她有些着迷。

    但着迷归着迷,夜色已深,他再不走迟早会被杏桃或者清莲看见,不成体统。

    “你快些回去吧。”她忍不住催他,声音又软又娇,还带着几分嗔怪。

    谢曜叹气。

    他看了眼月色,忽然道:“甚至怀念当时在塞外的那个温泉庄,至少还能陪着你。”

    秦可哭笑不得:“再有几日就能见了……往后有大把的时间,我都陪着你……”

    这话是谢曜爱听的,下午一肚子的怨念顷刻消散不见,心窝子也软的不像话,拉起她的手,轻轻的啄了一下。

    “你去睡,我在这看你睡了再走。”

    秦可拗不过他,只好拿着团扇挡着脸:“那我关窗子了……你早些回去。”

    “嗯。”

    关好窗户,秦可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床边,脱鞋上榻,视线还不断的朝窗外那道身影去看。

    她唇边噙着笑,慢慢的将灯火吹灭,许是知道他在窗外,心里是说不出的踏实感,她很快入睡。

    而窗外的身影也直到听见屋内彻底安静后,才翻身出了院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六月十五,周安归家。

    柳阿绿等不及周安穿过层层城门去见她,当日就抱着宁哥儿出了宫,如今新帝虽已登基,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少帝年幼,北凉王和谢丞单手支天,朝中一切奏本,只要谢家点头,就万事大吉。

    阿绿只是迫不及待的见自己的夫君。

    周安在看见她的时候,木讷的眼中也终于有了一丝丝波动,太医说,周安伤了太久,治疗起来会比较困难,但阿绿在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之后,对一切都可以接受。

    “只要活着就好……”

    “只要平安就好……”

    阿绿泣不成声,周安似乎不太明白为何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子忽然落泪,但他心里却因为这泪,生出了一丝疼痛。

    ——

    北方战事平,新帝也已登基,一切尘埃落定,萦绕在大周长达一年的阴云终于散去,百姓们亟需一场浩大的喜事来庆贺一下,北凉王的婚事,便是万众瞩目的盛大。

    大婚前一日,二夫人作为娘家人提前到了秦可的庄子,丫鬟婆子人人脚下匆忙,不敢出一丝差错,头一天傍晚开始,秦可便被拉着去沐浴焚香,折腾到大半夜总算歇下,可第二日还不到卯时,就又被拉了起来,开始洗漱净面。

    她从未想过大婚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昨晚睡了两三个时辰,就又被迫坐在镜子前,秦可眼皮止不住的往下耷拉,强打着精神。

    两三个婆子不断替她挽着复杂的发髻,瞧她困就一个儿劲的夸她:“姑娘这皮肤真好,不用怎么开脸,婆子我经手了这么多新娘子,像您这样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秦可努力的笑。

    二夫人走了进来:“阿芫。”

    看见二舅母进来,秦可终于清醒了些:“二舅母。”

    “阿芫今日真美。”二舅母走到她身边,从镜子中看向她。

    “我还记得,前年秋日去江南接你,你那时候又瘦又小,两年过去,我家阿芫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真好看。让二舅母替你描花钿吧?”

    秦可莞尔:“阿芫求之不得。”

    新娘子出嫁描花钿是习俗,身份越高,这额上的花钿就要更艳,秦可出嫁便是王妃,花钿自然繁花似锦,眼尾还要缀上珍珠,这一通打扮下来,连杏桃都惊呼了一声。

    “姑娘画浓妆竟然这样好看!”

    秦可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也有些不认得了。

    “会不会太夸张了……”她有些担心。

    二夫人笑:“夸张什么呀,这还朴素了些呢,皇后大婚的时候花钿上还要贴金箔的,不过阿芫天生丽质,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再复杂一些,就喧宾夺主了。”

    喜婆也笑着点头:“是,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