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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海心亭,确实能看见远处的凤尾滩,珠光闪烁,像群星汇聚,入海嬉戏一般,摆出凤尾的姿态,撩动这春夜。

    傅遥牵着昏昏醉醉的南樱刚到海心亭,裳凛就来了。

    傅遥先将南樱扶到长椅上坐下,随后转身对裳凛说,“你这药又是从擎朗那里得来的吧。”

    此时的南樱已然对周遭一切失去知觉,傅遥的话过耳,便同海风无异。

    裳凛未敢轻举妄动,也没回答傅遥,就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这孩子接下来的手段。

    傅遥沉着脸,那神色像极了馥远棠不动声色的时候,他说,声音也不再像孩子,“你现在把他推下去,他醉成这样,掉海里肯定活不成,捞上来就是一具尸体。”

    裳凛这见过万般生死的人,听到尸体二字,都不禁打起个冷战,与海风无关的冷战,“这就是你的计策?你要知道,这样做总军会怀疑我。他死了,我也得不到好处。”

    “他活着,你一定得不到,他死了,你便有希望。这笔账你自己算吧。我说过,我会帮你。”傅遥说着,走向裳凛,自然地伸手去够裳凛腰上的枪,同时说,“你把枪扔到一旁,假装跟他搏斗过,长椅的木板再撞坏几根,看起来像是打斗激烈,南樱不小心自己掉下去了。反正,死人又不会说话,你咬定是南樱约你来这里见面,是他想报仇,我不说,你不说,这件事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想,你肯定不会傻到自己招认,我更不会,因为我从头到尾参与其中,我还想做爹爹的乖孩子呢。”

    傅遥的话让裳凛感觉自己像被打了麻醉剂,全神贯注在每一个字里,竟不知不觉就被傅遥摘下了枪。傅遥把枪撇到地上,很随意,若再加上长椅的破损,现场确实像打斗过一般。

    但裳凛还在犹豫,这步棋走出去,可就没有退路了,成王败寇,跟潘仁驰一样,跟潘仁驰一样?裳凛心中猛地闪过一念,未及深思,傅遥又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错过不会再有。”

    傅遥牵起裳凛的手,领着他来到南樱面前,“裳叔叔,动手吧。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来找你。也只有你配得上我爹爹,不是吗?”

    傅遥的话狠狠给了裳凛一击,他心里那块表盘上正左右摇摆的指针,竟被这孩子捕捉到了。一个小孩儿,像个小恶魔,将他这个大恶魔的手放在了南樱身上,抓起他,带到栏杆旁边,再推下去,心愿就达成了,罪恶也随之而成。

    此时,裳凛被傅遥牵制,推南樱入海的行为究竟有几分主动,几分被动,自己也分不清了。他只知道眼前有个灯塔,是他一直遥不可及的灯塔,正在闪耀,正在唤他……裳凛……那是总军的声音,既远又近,在心里飘着,却又像来自身后。

    南樱已被送到亭栏旁边,傅遥就在身旁,可忽然,这孩子大叫着向后摔倒,伴随叫嚷起来,“裳叔叔,你要干什么!”

    “裳凛!”真是总军的声音,一声断喝,将裳凛的心绪从飘向灯塔的浮海之上牵扯回来。

    裳凛转身,定睛,看到馥远棠正快步赶过来,他的头脑已然混沌不清,竟会下意识勒住南樱的脖子,把自己变成了潘仁驰的模样,同时说出那句暴徒嘴里极其常见的话,“别过来!”

    剩下的半句,竟会是傅遥替他补上,那孩子大叫着,“你要杀了樱爹爹吗?你快放开樱爹爹!你这个大坏人!”

    裳凛似乎明白过来,可也只是似乎,来不及再多说一句,就被傅遥开枪打中了头颅。血光四溅,染了南樱一身,好在,他还昏沉着,这枪声过耳,也同海风无异。

    傅遥扔了枪,冲到裳凛身边,发疯一样掰着他的胳膊,连哭带喊地叫着,“你放开樱爹爹!”

    已成死尸的裳凛在不断下沉,傅遥使出一个孩子最大的力气将他体推向大海。这是,傅遥创造的又一具尸体。

    南樱得救了,重回到馥远棠怀里,傅遥哭成个泪娃娃,跟爹爹说着自己知道的一切,“我来接樱爹爹回去,栈桥口遇到裳叔叔,他说爹爹在海心亭等我们,就把我们带到这里。樱爹爹喝多了,裳叔叔就想杀了他,我趁机抢了裳叔叔的枪,可我打不过他。还好樱爹爹的喜虫在我手上,才偷偷给爹爹发了虫信,爹爹要是晚来一步,樱爹爹就……”

    傅遥哭得越来越厉害,好多话都听不清了,但大概意思能懂。可是,南樱喝得再醉,也不至于不醒人事,馥远棠猜到定是有人在他酒里下了药。

    回去,经过盘查,下药之人被纠查出来,确实受裳凛指使,而药的来源又是擎院长。

    总军怒了,就差一枪崩了擎朗。

    “好大的胆子,为虎作伥,不知悔改!”总军一巴掌扇在擎朗脸上,“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吗?前罪后罪,两恶并罚,脑袋不想要,现在就摘下来!”

    啪,又是一声巨响,杯子的破碎声在会议大厅里回响着。此时此地,虽只有总军和擎院长两人,却好像有许多双眼睛审视着擎朗。

    “总军。”

    馥远棠息声许久,擎朗才敢言语,声弱气虚,“先前那次确是我胆大妄为,无以为辩,但这一次,那迷药不是裳凛刚找我要的,是,上一次他押送海盗时,从研究院领走的,当时来看,依法合规。”

    馥远棠没说话,抱着双臂坐下来,心中暗道,裳凛,竟深谋至此,以他的手段若有颗良心,必将是下一任总军,可惜了,一时误入歧途,终究万劫不复。

    “总军。”擎朗小声唤道,“我自请领罚,罚重罚轻皆无怨言,毕竟药从是研究院出去,又害在夫人身上。裳凛的罪我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