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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陶心荷比往常晏起了一刻钟,不过料理家事分毫不差,应对陶心蔷撒娇、照应弟媳洪氏样样妥帖,没人发现她哪里不对劲。

    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着明媚春光觉得刺眼,听着婉转莺啼觉得吵闹,嗅闻到馨甜花香觉得呛鼻,总之是触目所及、周身所处都不舒爽。

    直到她无意间瞄到梳妆台角落放置的小木匣,隐蔽处镌刻着“燕春阁”标记,恍若醍醐灌顶,心境为之一变,连忙嘱咐下人:“帮我去顾府二房送个帖子,看他家夫人方便不方便,我登门拜访去。”

    随后,陶心荷像是解释又像是交代,对身旁晴芳淡淡地说:“你前几日病了,不知道。蔷娘将顾司丞前阵子送的珍珠首饰给我了。这我怎么能收呢?直接归还顾司丞,又怕引发新的牵扯,我索性想着托顾家婶子转一道手,递交顾司丞,岂不两全?”

    晴芳但笑不语。居士明明昨晚还悄悄惦记顾司丞是否醒来,掰着指头算时辰,自言自语说比京郊那次昏迷的时光还要长久了。

    今日借着归还物件的由头,问问与顾司丞亲近的顾二婶,其人境况如何,倒是难为居士这般周折。晴芳心中无比怜惜纠结的主子,面上自然不会点破。

    在晴芳看来,主子就是在伸长脖子等顾二婶回信。

    不久便等来了下人回禀,说顾府二房夫人和如宁姑娘都去新顾府了,顾凝烈娘子在府内主事,客气询问陶居士有什么要事,他们可以通报到新顾府去。

    陶心荷抿唇半晌,才说知道了,令下人自去忙碌。

    心下如何揣测,只有她自己明白,无非是想着,到底顾老夫人还是顾凝熙情况不太好了,要不然怎么会让顾二婶带着不到半年就要成亲的准新娘滞留不归呢?毕竟新娘子要表现些贞静娴淑少出门,何况需她自己准备的嫁妆、针线也不少呢。

    捱了半日,陶心荷越发心浮气躁、魂不守舍,没想到,金乌西坠的傍晚时分,顾如宁来访。

    顾如宁一见陶心荷,就分外亲切地寒暄:“陶居士,我和我娘近日白天都不在府中,在我熙堂哥那里看护呢,我娘干脆就住在那边,省得折腾。我方才回我们府上,听嫂子说您找我娘,就不客气过来了,居士有什么事啊?”

    陶心荷一语带过:“不是什么要紧事务。宁娘近日劳累了吧?花朵儿般的姑娘都瘦了,说不定将来嫁衣还要改尺寸呢。那边,忙累人么?”

    她努力将探问之意藏得深些,显得漫不经心些。

    顾如宁急急灌下一大口果干蜜饯茶,竖起大拇指说:“就是这个味道。以往春日里到熙堂哥府上,您总是煮这样的茶水招待客人,酸甜可口,我可喜欢了。终于又喝到了,羡慕蔷娘有这等口福。现在熙堂哥那里一团乱,连舒坦喝水的时光都可望不可求呢。”

    “配茶方子早给了你的,自己在府中捣鼓几次就能煮出来,没什么难的。你若府中无事,便留下用晚膳,蔷娘在府里也闷得紧,你们一处玩笑聊天,多好。今晚不用再过去你堂哥那处了吧?”

    顾如宁歪头想了一瞬,终于应道:“居士说得令我神往,那就今晚厚颜蹭顿饭吃。我笨手笨脚,果茶调不出来,这几日伺候照料病人也帮不上忙,只是呆呆在新顾府充个场面罢了。您晓得,我祖母也在,由七娘照料着,我娘则守在熙堂哥床前不离身,好容易昨晚盼得他醒过来了,今天依然情况不好呢。”

    陶心荷先是一惊,喃喃重复道:“七娘?”后又一喜“醒来了?”再接一震“情况不好么?”简直像是顾如宁话语时灵时不灵的回声。

    幸好她还记得自己不宜流露过多情绪,及时低下头去,声音压得极低,顾如宁便只是隐约听见前堂嫂出声,没有明白内容。

    顾如宁喝罢茶水,一肚子所见所闻想与人分享,自家府上没有话语投机的,象征性问了句:“居士,我与您说说熙堂哥家事务,您不嫌我烦吧?”后续话语已经排队到嗓子眼了。

    正中陶心荷下怀,她却扯出勉强的笑意,仿佛自己多为难似的:“你这丫头,想说什么便说吧,我还能堵客人的嘴不成?”

    顾如宁就绘声绘色讲起来。在她心中,陶心荷并不算外人,还如同以前的熙堂嫂那般亲切可靠,因此话语里并未避讳修饰。

    她是顾二婶娇养长大的,自然不会照料别人,在这方面比不上持家多年的娘亲和照顾哥哥大半年的莫七七。

    因此上,顾老夫人被接到新顾府后,顾二婶带着莫七七住在了新顾府,一人对应一位病患,顾如宁则是白日过去看看,晚上回自家府上,这样来回奔波。

    初三赴宴那日,陶心荷多少知道了些,当时却不晓得莫七七承担了如许重的任务。

    “陶居士,我嫂子这不是刚刚又有了身孕么?为此我们从伯爷庄子上连忙回京的,您知道吧?但是熙堂哥那边更需要人,您也不在,新顾府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我娘一向疼他,怎么可能撒手不管?可她又怕我嫂子闹脾气,就说自己是去孝敬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