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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日恰宜寻英,在三月初三这等上巳佳节,悠哉赴宴,吃吃喝喝喝、说说笑笑欣赏年轻俊朗的后生小辈,自然是极好不过的。

    陶心荷一整晚睡得都不安生,晨起感觉比忙碌一白天都没精神,幸好落枕症状有所缓解,头颈转动自如了些,只是筋肉酸胀一时消不完全。

    她努力不去回忆支离破碎、逼得人难以喘息的梦境内容,心知肚明与顾家事有关,反而细致非常地梳妆打扮、择衣带饰,只是往脸上扑粉时候,在眼下多点了几道,提提气色。

    洪氏与陶心荷类似,都是典型的文臣家姑娘,却不如陶心荷那般曾经常在男宾堆里厮混。

    她之前还担忧过,今日名为赏春庆上巳,实则为陶心蔷相夫婿的宴请上,主人是单身男子,客人们是好几个大小伙子,大姑姐作为惟一的女眷会不会尴尬、将何以自处。洪氏想着自己毕竟已为人妇,禁忌少些,又有嫂子之责,因此提出,与陶心荷同去。

    陶心荷却考虑着,孕妇困在府中总是不太好,多出门散散心有利于养胎,且洪氏一回京就几无害喜,身子允许赴宴。思量过后,她便递话给吉昌伯说明情况,携着洪氏一同赴宴。

    两人在陶心蔷依依惜别的眼神里乘坐马车,随意闲聊着到了伯府,离午间开宴时辰尚早。程士诚当面告知,为了场面热闹些,顾如宁也会来作陪。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顾如宁与程嘉毫不避人地手牵手来见女客了。

    程士诚留女子们在花厅,目光缱绻地在陶心荷身上打了个转,和义子程嘉出府门迎接少年郎们了。

    顾如宁见了陶心荷,一如既往地亲热,挽住她手臂,叽叽呱呱说起自家近况:“嫂子……我又叫错了,您别拍我,陶居士。我家的事情,您听说了吧?昨日我们全家都到熙堂哥府上去探望祖母了。短短时日,祖母就瘦得可怜,只有一把骨头了,怪不得前日熙堂哥能抱她出府。”

    陶心荷不好装作不知,轻轻点点头,扯动脖颈经脉,微微倒吸口气。

    顾如宁以为陶心荷是在惊叹顾凝熙抢人壮举,像是找到知音一样,笑着说起来:

    “我熙堂哥平日看着冷淡骄矜,没想到骨子里很有热乎气。看我祖母那副样子,决不能再让她回老顾府了,三叔一家真是的,倚仗着老人家,却不好好照料她,还牵扯下毒,骇人听闻,我跟着羞惭死了。”

    陶心荷犹豫片刻,还是不忍冷场,附和几声:“听说皇上已经下令有司彻查了,顾司丞首告,总会有个说法。顾老夫人受了罪,确实委屈。”

    顾如宁拉着陶心荷双双坐下,与洪氏客气几句又转回话题来:“昨日,我三叔、然堂哥又上门去闹了,非说熙堂哥抢了长辈居心在于要挟宗族,不孝不义,他们倒是敢扣帽子,丢不丢人。

    “要挟什么?重回顾族么?”洪氏插话道。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气得我熙堂哥在自家府门口,对着三叔几个和看热闹的邻里街坊,当众发誓自己绝无此心。真希望快些判案论断,是非曲直辨个分明。要不然,熙堂哥只能守在府里应对三叔一家胡搅蛮缠,什么都做不得了。”

    陶心荷手捧茶盏静静听着,洪氏捧场发问,顾如宁逐渐转移对象对洪氏细说自家几房的纠葛细节。

    她心里在想,顾凝熙自己还是个病人,又要照顾中毒病危的祖母,再无旁人帮衬,能行么?而且,他将矛盾从自己与顾凝然的插刀纠葛,转到了顾老夫人病情性命之上,起码后者更为众人所关注了。

    万一,顾老夫人真的近日驾鹤西去,顾凝熙抢人在先,服侍人至死在后,有嘴都说不清道理,声誉更要荡然无存,至少影响他为官、严重些更影响他存乎人世吧?

    所以,对顾凝熙来说,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衙门在皇命之下,尽快给出结论,佐证他的清白。

    她深深叹了口气,也不晓得衙门会如何查案,寻找人证物证需要多久时间,顾老夫人等得住么?

    之后,在伯府开阔的花园子里,三位女客近邻程士诚坐于高高上首,四位十七八岁的武将子弟与程嘉零散地在下方一人一席,时不时抬眼瞟向陶心荷等人,目光里的探寻和好奇明晃晃的。

    无酒不成席。文官吃醉了,多是斗诗做赋、仰天长啸,再不然便笔走龙蛇写大字,或者要来琴筝拨弄一气。陶心荷见得多了,觉得吵闹,之前一直喜欢自家夫君顾凝熙不沾酒或者喝两杯便安静睡倒的脾性。

    今日春光媚好,男孩子们酒意上涌,少年豪气被激发,表现出来就是向上首的人展示剑术、拳脚,甚至有一位走路都不太稳定的高个子耍了一手蒙眼射箭,十发七中,引得程士诚满面笑意、大声喝彩。

    陶心荷看利箭疾驰如流星,只觉心惊胆战,听少年对打拳拳到肉的声音更觉牙酸。心底暗暗埋怨蔷娘,做甚要找与程嘉相似的武将男儿做夫婿,万一将来被欺负了,她们可怎么替蔷娘撑腰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