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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川流不息,绵延不绝。

    下午五点的天,空气被来往的行人挤得稀薄,光影避开人群的挤压,透过偶尔撕开的缝隙衍射到地上,斑驳了一片人影。衍射是光可以绕开障碍物继续传播的性质,还好光能发生衍射,否则在北京这种快节奏的城市,阳光是不是就变得可遇而不可求?

    苏立宣坐在西餐厅靠窗的位置,侧过脸看窗外的人来人往,对面坐着因一个偶然的意外而认识的尹青方。

    其实苏立宣并不喜欢西餐,也不喜欢这个西餐厅的西餐,之所以在每个周都会抽出一天下午的时间坐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北京的上下班,人们像被放飞的蜂群,熙熙攘攘,不是同一个目的地,却莫名有了一种奔向同一目的地的既视感。或许每个写书的人都有一种不同于他人的细腻感,苏立宣也是这样。在未开始写书时,他不是这样的,虽然也会偶尔望着哪里出神,但境界远远比不上现在。

    或许苏立宣应该庆幸自己最终成了一个写书的人,哪怕这是钟濡沫曾经的梦想。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流入车水马龙旋涡的时候,他能成为旁观的一员,看尽百态,转为文字,流动于笔尖,颤抖在心怀。

    “立宣,又在想什么?”尹青方的声音把苏立宣拉了回来。

    “老样子。”

    “哎,我发现是不是你们这些作家都这样啊?”尹青方边说边把一块牛排放进嘴里。

    “很有可能都是这样。”苏立宣微微点头。

    尹青方若有所思道:“虽然只认识你一个作家,但觉得和作家相处挺有意思的,会发现生活中很多的不一样。”

    “大概是吧,但在有意思的同时也有很多苦恼,苦恼与趣味相伴相随,这个世间的事大概也都是这样,很难两全。”其实苏立宣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钟濡沫,这么多年了,他没有哪一天真正忘记过钟濡沫。钟濡沫像是一根深深扎进他心里的针,很痛很难忍,但他从未想过要拿掉它,毕竟当初对不起她的人是他。当年在钟濡沫、闵思远和他三人之间,他选择了退出,以为这样就能两全。可结果却是伤害了钟濡沫,闵思远也未能如愿,还换来了一辈子的错过。

    他的犹豫、他的顾虑、他的妥协、他的让步,他的一切,终究是伤害了钟濡沫,终究是促成了他对她的难以忘怀,她对他的难以释怀。但当他真正意识到他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很多年的时光,很多年的人来人往。而他,甚至十年来从未有过她的音讯。

    “果然,世间的事很难两全,和你在一起挺有意思,但是也要能忍受你随时都会走神想其他的事,撂下之前的话题。”尹青方苦笑。

    “现学现卖啊!”

    “你教得好你教得好。”

    “可不是嘛!”

    在认识尹青方以前,每个周的这个时候都是苏立宣一个人准时出现,认识了尹青方以后,准时出现的人中多了一个尹青方。

    现在想来,苏立宣认识尹青方这件事还真是一个偶然。但两人似乎很是聊得来,尤其在尹青方知道苏立宣每个周都会来这个西餐厅后,更是强烈要求要加入。

    苏立宣认识尹青方还是源于那一个打错了的电话,更重要的还是尹青方那“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心态。

    那天,苏立宣一接过电话,慌乱的女声就猝不及防地传来——

    “林艺,我的钥匙手机今早在地铁上全丢了,可是文件还在家里,现在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份文件很重要,你快回家拿来公司给我……”

    尹青方还在继续往下说,就被苏立宣打断“小姐,你打错了。”

    苏立宣原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哪里想到尹青方竟然接着说道;“别挂电话!我有急事!拜托你一定要帮我!你去H写字楼24层三号找一个叫林艺的人,告诉她尹青方的文件放在家里了,让她回去把文件送来尹青方的公司。拜托你了,我现在真的很急,也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帮忙了,事后我会答谢你的!”

    “小姐,我没空。”

    苏立宣挂掉电话,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家里没有备用钥匙,尹青方慌乱中记错了了林艺的号码,这个文件又急着用,如果没有这份文件,虽然不影响比试的进行,可是如果想借此晋升主管就不太可能了。尹青方想了想,刚才打的号码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求助的号码,他们的这次晋升主管的比试,公司给其他人都放了假,只留下了参加比试的人,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比试,这次晋升主管的机会很难得,谁都不想放弃,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去帮她找林艺送文件,所以,刚才那个人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尹青方又接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电话已经被苏立宣当成了骚扰电话处理了。没办法,尹青方只好在没有重要文件的情况下,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