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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当着这么多部落首领讲话,而且大部分是自己的长辈。萧麒却表现得落落大方。

“诸位叔叔伯伯,这次我辽国拿下卢龙和河东,契丹族的勇士表现的很出色,为皇上立下了功劳,皇上为此也给予勇士们相应的奖励,有的勇士因为战功获得了丰厚的赏赐,有的勇士因为战功甚至加官进爵,成了朝廷的官员。本宫在皇上面前也感到脸上有了光彩。“

说到这里,萧麒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可本宫听说,有很多部落的首领因此不满,认为皇上不公,认为这些恩典应该归首领个人所有,有人甚至要剥夺勇士的荣誉和财富。那么本宫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这样想,那就大祸临头了……”

萧麒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她心里很清楚,一旦这里的契丹首领因为不能分享部众赏赐的原因而作乱的话,恐怕自己的丈夫绝不会容情。跟丈夫相处久了,她很清楚丈夫需要的是一个团结的辽国,而不是一个各部落各自为政的辽国。作为枕边人,很清楚丈夫绝不像表面上那样包容好说话,他心狠手辣的时候不亚于耶律阿保机。

和耶律阿保机铁血强硬的手段不同,黄浩是一个用软刀子杀人的角色,正所谓攻心为上,分化拉拢,架空首领,最后达到将所有的部落融入到辽国体系中的目的。可一旦有人脱离了掌控作乱,背嵬军绝对是斩草除根。

看着下面一些贪婪的首领,萧麒就觉得这些人其蠢无比。说心里话,她现在内心的世界跌宕起伏,这一刻,似乎已经能看见血腥的厮杀之后的寒鸦社鼓,一片萧索,也能看得见那个即将到来,模糊却又清晰的盛世。

毫无疑问,萧麒很认同丈夫的看法:大德之世,不仅仅是她心中的驭人之术和冷静头脑能带来,光靠大德也是征服不了世界的,也需要靠强大的背嵬军之武先屈人之兵,不过萧麒却发现,那种无与伦比的武力,似乎正是黄浩的霸道勇敢和深谋远虑能带来的。

看着丈夫用利益的手段,将整个背嵬军打造的上下一心,同心同德,萧麒似乎都能看见辽国的霸道正将天下匡正,和平明媚的光芒就像她此刻对自己的父亲萧讷温投去的赞许的眼神一样和睦。

其实她明白,很久以前,父亲萧讷温就已经看出了黄浩的阳谋,用羊毛的利润来控制各个部落,用更好的生活方式来打破部落首领的统治,但是父亲接受了,因为他很清楚这是必然的趋势。

述澜不接受是因为放不下权利,撒剌、阿保机等等那些不愿意融入大辽的部落首领同样如此,大哥萧惕守也看穿了这一点,可他也不能够接受,他只是朴素的认为,这样改变了契丹人的传统。理由可笑又幼稚。

“……本宫趁着皇上还没有回来,特意赶过来与诸位相见,就是不想让大家做傻事,做出出格的事来。各位叔叔伯伯,你们都是本宫的族人和亲戚,说句露骨的话,你们因为本宫的存在,现在都是大辽的后族,皇上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大辽立国以后,皇上不吝封赏,你们哪一个不是帝国的侯爵或者子爵,皇上还把最好的草场分享给你们。可你们现在因为鸡毛蒜皮的利益,就忘了是自己还是辽国的臣子吗?忘了现在你们不仅是部落的首领,还是朝廷的官员吗?”

萧麒的话在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她扫视了全场一眼,见有些人脸上依然愤愤不平,有人甚至想张口辩驳。被萧讷温瞪了一眼才缩了回去。萧麒心中暗叹,有些人到现在还不明白已经回不到从前,还真是猪油蒙了心!

“……或许有人会想,我现在积累的财富已经足够了,我不稀罕大辽国的爵位和官职。那么好,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做呢?带着自己的部落叛逃?先不说你的部众是否还愿意过上那种靠天吃饭的日子。你们忘了前几年发生雪灾的时候,咱们契丹人为什么能够熬过那么寒冷的冬天?“

顿了顿,在下面的人回味一下自己的话。萧麒继续说道:”没错!是皇上亲自带着背嵬军冒着风雪前往草原救灾,顶着白毛风给大家送来了取暖的煤炭和过冬的粮食和草料,在冰天雪地里为大家修好了畜牲过冬的暖棚,你们扪心自问,从古至今,有哪位皇帝这样对待过我们?诸位想要叛逃迭剌契丹,没问题呀,你们自己琢磨琢磨,还有多少牧民愿意跟着你们?”

顿时场上一片寂静。这句话直指人心,戳破了很多人的幻想。萧麒又说道:“你们可能也听说了。我赶过来之前,渤海国有些贵族发动了叛乱,结果又怎么样?朝廷平叛的大军还没有出手,那些作乱的酋长和首领就被自己的部下砍了脑袋。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廷的政策是得民心的,皇上的施政是老百姓真心拥护的……“

”皇上说过,他和唐太宗李世民一样: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咱们契丹人能够臣服在唐太宗的脚下,视他为′天可汗`。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向辽国皇帝、契丹人的女婿臣服呢?我的夫君从来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但也从来不缺乏铁血的手腕。“

最后,萧麒语气变得冷冰冰地说道:”我明白的告诉诸位,不要脑子一热受人挑拨。背嵬军大部队早已经回到了国内,皇上却迟迟没有最诸位下手。为什么?还不就是给某些人悬崖勒马的机会,不要以为你们勾结迭剌部,做的小动作可以瞒天过海。皇上之所以这样,那就是“以和为贵,以战辅和",在等你们回头是岸!”

此言一出,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这场会议从上午一直开到了黄昏,萧麒苦口婆心,掰开了揉碎了跟每一位部落首领解释,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朝廷的政策,总算是达到了预期中的效果。

那些部落首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面对现实,也只能够低头。

在萧麒看来,这些年来,拔里氏契丹富足的生活也磨去了这些人的棱角,享受着羊毛利润的同时,只能够放弃一部分权利。这也许是丈夫所说的和平演变吧。

——————

宴席结束后,萧麒心里轻松了很多。她陪着父亲萧讷温准备去后院聊一聊家常。可是刚一进后院的大厅,萧麒猛然感觉到一股现实的威胁,不在那和平的彼岸,就近在咫尺!

萧麒本能地抽出了怀中随身携带的短铳,自从上次木叶山之变后,萧麒就一直带着丈夫的这短铳了。萧讷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笑容还没收起,萧麒就赶忙一把把父亲扯到了门边上,就像一只发现了危险的野猫,正竖起全身的毛发,保护着身边的同伴。

萧讷温刚刚被扯到边上,还没问出话来。屋子的门就被劈了个粉碎,随即两三道寒芒从门外直刺总督府后院中这不大不小的居室,萧麒忙不迭地往后退,却看见了两三个裹着包巾的人影手持利刃冲了进来,丝毫没有给萧麒反应的时间,萧麒甚至还没有看清来人手里拿的什么刀,对方的刀锋就已经刺到了萧麒的面前……

距离实在太近了,那人手中刀刚刚刺了过来,就差不多已经贴在了萧麒的脸上,萧麒赶忙往侧面一躲,那人的刀刃贴着萧麒的脸飞了过去,刀刃刺破空气的声音虽然平日密不可闻,但是在这么近的条件下,萧麒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寒风被利刃刺破的声音,如同一头凶猛的草原狼在萧麒耳边呼啸着,寒冷的刃风如深不可测的地狱一样寒冷,斩断了萧麒的一根鬓发。

随后,那人刀锋一转,贴着萧麒的脖子就要砍过来,这么短的时间里,萧麒根本没时间给手上的短铳上膛,这么小的空间也容不下一把短铳,萧麒没有反应的时间,伸出左手就握住了来人的刀刃,随即萧麒就感觉手上一热,寒风透过刀锋在自己手上切开的几道口子呼呼地往自己身体里刮着,似乎零点几秒的时间内,自己的鲜血都要被寒冷的冬天冻住了,刀刃在自己骨骼上碰撞的声音通过自己的骨架传到了自己的中耳,听起来宛如死神的鼓点,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尽管如此,萧麒仍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右手搬动了击锤上了膛,回手就扣动了扳机,只听轰的一声,火光一闪。炙热的弹丸瞬间把这名刺客的肚子打了个洞。生死就在一瞬之间,这名刺客并没有萧麒那番果断,眼见着萧麒的短铳冲向自己举起来,却还想着躲闪,可是还没躲开,就被萧麒握着对方刀刃的左手给牢牢固定住了,两下没从萧麒的手中拔出刀来,人也慌了,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萧麒手中的火铳已经打响,他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懦弱和慌张成了他死而萧麒活的最大因素!

“歘!”

火铳的威力,萧麒已经不再陌生,这种铅丸只要打中身体,随即打开的就是血腥的大门,尚带有人体余温的鲜血迸发而出,井喷一样喷的萧麒一身一脸都是,一时间萧麒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就连红色锦袍都已经被染成了黑色,顶着鼻孔边上浓烈的血腥味,萧麒抬眼,匆忙中扫了来人一眼,虽然裹着包巾看不清来人的嘴脸,但是光看那人翻白的眼睛和已经开始抽搐的身体,萧麒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就像是自己的心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但是这些年,萧麒跟随着自己的丈夫东征西讨,已经见证了太多生命在自己面前倒下,区区一个不知何来的刺客的离世,已经再也无法激起她丝毫的同情,没有任何思考,萧麒如同本能地一脚将面前的刺客踹开,就像踹开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赖狗一般随意;一边的萧讷温被另一个刺客缠着,因为萧讷温手里没有武器,那个刺客不断地挥舞着利刃对着他横劈竖砍,萧讷温却十分被动,只能在舞动的寒芒中东躲西藏,但是对手用刀也很灵活,几下已经在他身上添了几道口子,萧讷温越躲越绝望,萧麒无意中扫过父亲的眼神,发现父亲的眼神中写满了失望和悲愤。

萧麒没有让父亲萧讷温的悲愤变成千古之恨,她毫不犹豫的再次扣下了扳机,第二发子弹喷涌而出,一下子轰掉了刺客的小半个脑袋,也许是不甘倒下,刺客的小半个脑袋飞出去了之后,剩下的脑袋和身体还在风中矗立了半晌,如一个不屈服的战士一般,随即萧麒轻轻一推,那如山一般坚毅的尸体才倒了下去,半个脑袋里的脑浆和鲜血就像打翻的杯子中的玉酿琼浆一般滚落了一地。

“没想到,为了一己之私,这些人竟然想谋杀……”萧讷温的话充满了愤怒。

萧讷温还没说完,萧麒就伸出一根手指,静静地压在了自己的朱唇之上,萧讷温还没反应过来萧麒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就从萧麒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外面还有刺客,他心中疑惑,动静这么大,他那些该死的侍卫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