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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西厢整洁焕然的布置,锦瑟心下动容不已,原来离家出嫁后,不止是闺房,有关她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有的样貌。小厨房没有积尘,水瓮上搁着木盆,盆里满当当的盛着风干的艾叶和苇絮,绒绒的一引就燃。

    对华年过分执着的爱意,让她失了清明,几乎不疯魔不成活,亦忽视了生命里除此以外,更为重要的东西。

    在这一刻,她与自己达成了合解。

    过去种种,竟如南柯一梦,作茧自缚于贪嗔痴恨,深陷泥泞不可自拔,看来可悲可笑。如今,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

    锦瑟热了顾廷森带来的饭,又着意烧了一锅热水。做好这一切后,她回了屋,寻出藏在箱底的一叠厚厚的、未曾寄出的信笺,一封一封,写尽荒唐辛酸。

    毋须硝石,锦瑟只拿了烛台燃起帛纸的一角边缘,接着一把丢进熏笼里的柴堆。

    下一刻,火舌如跃起的渊龙,怒吼着冒上来,萦萦绕绕地舔舐着人的肌肤,映出一片红彤彤的绯云。

    木柴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时不时迸溅出一零半点的火星子,整个屋内登时暖和起来。

    两人都舒缓了一口气,锦瑟来到圆桌前坐下,看着已经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口菜,将要送进嘴里的顾廷森。

    她敛了敛上翘的唇角,正色道。

    “热水给你倒好了,你去洗个脸再吃。”

    顾廷森摆手。

    “做什么那么讲究,咱俩谁跟谁,吃完了再洗也不迟。”

    锦瑟垂眸,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轻轻道。

    “你回头。”

    “啊?”

    顾廷森不明就里,还是应承着回头,转脸正对上梳妆台上一面琉璃镜,莹莹的折现出他的模样。

    他面色陡变,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夺门而出。

    锦瑟失笑,摇了摇头,她思量着父亲信里所说的话,定定的有些出神。在把整个事件反反复复串联过几遍以后,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东西忽略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漏呢?视线游离之间,她看向床前悬挂的鸢尾花香包,脑里兀尔想到陈雪忆古怪的话。

    “也许现在的华年,已经不是华年,而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冒牌货呢。”

    锦瑟胸口一窒,手里端着的碗筷齐齐摔落在桌上。先时她不能接受,如今细细想来,若是如此,解释起来,倒是很说得通了。

    无论是他对她的态度,还是他突然转了性,决意步入权势之争。争与不争,前后截然不同的脾性与情致,凭她对华年的了解,其实端倪很明显。

    只是她以为那是弥补的机会,抓住了就不想放手,自欺欺人,一直强迫着自己不肯承认。

    他既和崔云珠交好,那么,是崔氏一族派来的?可崔氏又和陈氏交好,陈氏同崔贵妃,立场坚定,从开始就选择了晋王。

    而从晋王几次三番的行径来看,确然是恨华年、恨太子入骨的。

    难道,崔氏真正支持的却是太子?又或是,她们做了两手准备。

    眼前好似蒙上了一层拨不开的浓雾,锦瑟忖度思索之间,顾廷森已拾掇整洁回来了。

    他关上门,状似不经意的咳了咳。

    锦瑟抬头,见他穿着一身石青色长袍,手里还拿了一把扇子。

    蒙尘的发冠不见踪迹,浓密柔顺的乌发长披,只在垂下的发梢尾端系了一条紫色绸带。松松垮垮,衬着他疏懒无谓的气质,却也多出几分悠闲飘逸之态。

    她打量了他一番,蹙眉道:“毛氅呢?”

    顾廷森回到座位上,好整以暇地回她。

    “自然是扔了,都脏了啊。”

    适才说不讲究的人是他,这会儿天寒地冻的,硬要风骚的人也是他。锦瑟刚要发火,看着他小心翼翼夹菜吃饭的举动,脑里却蓦地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