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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我坐在半人高的空箱子上疲乏地喘了口气,晃了晃被雨淋湿的双脚。

    今天穿的袜子已经湿了,穿在脚上也不太舒服,我也顾不上形象礼仪,抬腿脱下袜子和鞋子。袜子晾在箱子上,皮鞋则被我随意扔在地上,啪嗒的响声在这件空旷的仓库中起了回声。

    “在这里应该没问题了吧。”

    我将□□的双脚踩在箱子上,膝盖屈起,身体前倾将重心靠向双腿,用双手环抱着住,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见太宰治完全拉上铜制大门将我们两人所在的地方隐蔽起来后,这才打量起我们此时所处的内部空间来。

    这块的内部空间不小,目测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空空荡荡的只残留着零碎几个因为都有破损所以被遗弃的木箱子。

    这块地方四面都是独特的红砖砌成的墙壁,墙壁上还有几扇雾蒙蒙的窗户,沾着灰尘也没有人擦拭,雨天时的微弱光线勉强投进,在太宰治拉上大门后给予了些许微光。

    这里是建筑的第一层,靠墙的阴暗处还有向上的楼梯。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片红砖仓库区中不起眼的,与其他仓库看着没什么区别的一间空仓库。

    其实我很想一口气跑出红砖仓库区直奔电车站跳上交通工具飞速经过内海支流到达令人安心的正常街道范围,可惜因为没头没脑地瞎跑我已经不知道电车站的方位在哪里了。

    跑了一半时我还后悔之前没有好好思考,冲动之下竟然把车胎给打了,不然我可以开着那辆车横冲直撞地离开,也不用担心那些人半路埋伏……

    唔,只要他们不是朝车扔炸弹……

    开车离开应该还是可行的方案,毕竟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在这片不熟悉的区域内瞎跑半天没跑出去,而运动体力方面我的特长又是短时间爆发的类型,长时间的耐力运动类向来不是我的长项,再加上下雨的缘故。

    今天情况特殊,我实在不想再在雨中多待半分钟了。

    因此没有让熟悉这区域的太宰治重新带路,我们只是试图找一块隐蔽的地方可以稍作休整,于是很幸运,看到了这间忘记上锁的仓库,正好可以用来躲藏和休息。

    据我粗略估计,这片仓库区域和所有库房的占地大小算下来,大大小小的库房应该有几十间,我们现在躲藏在其中一间,被搜查到的概率不大,就算他们真的一间间搜查,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吧。

    库房内昏暗的环境和外面将一切痕迹消抹的大雨在这种时刻让我感到安心。

    我坐在箱子上慢慢缓过神,此时彻底放松神经后疲惫的倦意向全身席卷,我这才开始真正的感到了后怕,心悸之下双脚双手也彻底软了下来没了力气。

    太宰治单独走上楼梯巡查楼上的情况,他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我坐在箱子上发呆了一会,后知后觉意识到右手手指和手掌上的沉甸甸的重量。

    那把枪还被我握在手上。一直保持着握枪的姿势导致手指都有些僵硬和酸涩。

    我迷茫地看了黑色枪械一会才有了动作,缓慢的将手指打开,换个姿势捏住了冰冷的枪管。

    多亏接触过枪支这种东西还有过教练的指导和嘱咐,我也知道越是精密的武器越怕进水,就算到这个时代了,手木仓这种东西也还是容易因为雨水报废。

    之前奔跑时完全忘了进水的问题,现在我缓过神,从包中拿出纸巾借着阴暗的微光将枪擦拭了一遍再放进包中。我继续维持着抱腿的姿势,小心地透过溢满雨水的玻璃窗注意外面的情况。

    只希望在我们百分之百安全前这把可以用来防身的枪不会出现进水故障的问题。

    “没问题,这个仓库现在并没有被使用中。”

    太宰治的声音从暗处的楼梯口传来。

    “希望他们不会开始查仓库。”我有些担忧地叹气。

    “放心吧。他们绝对不会搜到这边的。”

    太宰治已经完全从那边暗处的阴影中走出来,除了因为被雨水打湿和一路狂奔而显得状态有点狼狈外没有半点慌张,沉稳冷静的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年在这种时刻该有的模样。

    他走到我身边,告诉我不用担心。

    “现在这里属于混乱地带,八号码头因为没有明确归属导致横滨几乎所有的组织都盯着这区域的管辖权,这些组织之间经常会因为敌对组织的货物到港等情报资源的泄漏而在码头展开争斗。所以那些人就算发现断后的人员出了事,也不敢对这里所有的仓库展开搜查。”

    “反之,他们可能会撤离得更快更迅速。”

    太宰治淡淡地对我解释缘由。似乎这种信息和推论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他在经历过生死危机后还是一如往常那样镇定自若面不改色,明明嗓音稚嫩却仿佛像个成熟的大人的样子,不,就算是成熟的大人在面对了生死时刻,大概也不会有他这么平淡。

    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定,我看着这样的太宰治,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感叹道。

    “感觉……你真的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呢。”

    他将双手搭在箱子上,支起一只手撑着脸颊向我看来,“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是指我所知道的这类消息的话,并不是很稀奇的事情。只是——”

    “只是我对于这方面没有关注罢了,”我打断他的话抢先一步说了出来,摇头晃脑的学着他的语气,“只要是横滨的人都会有所了解。对吧?”

    太宰治对我这种行为似乎是感到无语,但很快归于平淡。

    “就是这样。是你太不关注外界了。”

    “是嘛。真的吗?”

    这一刻我的思考逻辑非常清晰,完全没有被太宰治带歪。普通人才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这种黑手党的动向呢。

    太宰治的鸢色眼眸在光线的变化下加深,他瞥了我一眼后就赌气似的侧头不再看我。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他措辞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但我还是捕捉到隐藏于其中的低落和颓废。

    我不解他情绪的转变,可能太宰治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很快解释:“我只是想说啦,既然是别人的夸奖就坦率的接受就好啦。”

    “刚才我说太宰君不可思议,是百分之百的夸奖哦。”

    他终于又扭过头来看向我,我勾起嘴角,立刻将还处于发软状态的手举到他的眼前。

    “而且太宰君真的很厉害哦,经历了那种事情还能保持淡定冷静。你看我,手到现在还在颤抖,根本没法主动停下来。”

    刚说完,太宰治伸手用缠着绷带的手掌握住了我的那只手拉向他身前,垂着眼夸我。“那你也很厉害,用刀反击那种事情,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呢。”

    “那个啊。”

    安抚性地回握住太宰治的手,他手心的绷带还是偏干燥的,可能是因为一路拉着手所以没被雨水打湿,手背处倒是有些湿润,但不算严重。

    我将刚才死里逃生的一幕重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慢慢解释,“这都要感谢人识啦。他以前总是让我进行防身训练,正好有过碰到对方拿枪该怎么的反击训练。而且人识还会不厌其烦地陪我进行实战。”

    我说着说着不免激动起来,回想这次虽然惊险但时候想想还挺刺激的死里逃生反击行动,我越来兴奋。

    “没想到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其实当时我只想着不能让太宰君和我一起死在这边才鼓起勇气的,竟然成功了!!!我都没有预想会成功!当时也就抱着赌一把的心尝试了!!”

    “这么一想,我真的好厉害哦!!!!”

    我抽回手捂着脸,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这种经历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有,我还能靠着反击死里逃生,可以骄傲一辈子呢。

    “……但我认为只是对方本身水平普通外加轻敌了才能让你得逞哦。”太宰治说,“虽然反击得很漂亮,可如果对上那种干部级别的成员是不够看的。”

    “是嘛是嘛,我知道的啦!”

    太宰治知道的可真多,我受教地点点头,脸上满不在乎地嘻嘻笑着,“反正我这种普通小市民一般也不会碰上那种级别的成员的嘛,这一次也都算是意外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细节,“那个人本来要开枪的动作突然地停顿了,太宰君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

    “是哦,我说了些他们关心的港口黑手党的间谍的情报。”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当然是瞎编的。”

    做完鬼脸,太宰治满脸不屑地继续说,“愚蠢的人总觉得是别人出卖了他们,从不考虑是自己的动向太容易被人猜透。”

    我捧场地给他鼓掌。“哦——,太宰君这话感觉很帅气呢。”

    “……”

    太宰治半响没说话,好像对我那句夸赞不太喜欢、

    我检查了一遍包中物品的受潮程度,重新拿出还算干燥的绷带创可贴和消毒用具。

    “来,我重新帮你处理一下,半湿的布料对伤口也不太好。”

    太宰治没有拒绝,我调整成更方便的姿势,半跪在箱子上,给他从脸上的创可贴开始更换,等忙活到重新包扎绷带时,太宰治突然开口。

    “呐,刚才为什么不听我的意见把那个人杀死?”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明明可以瞄准对方的喉咙,你应该可以做到这点。”

    “突然叫我杀人,做不到嘛。”我想都没想地回答,包扎绷带我才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太宰君是生气了吗?因为我没有按照你说的做?”

    “才没有。”

    太宰治细微地撇嘴,又追问,“为什么做不到,就算对方是作恶多端的黑手党?没准他们还参与了毒品贩卖或者人口贩卖这种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