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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伥傀倒吊在门框上,缓缓露出猩红复眼。它第一眼先是看着执剑的初拾,被凝光剑上的杀意震慑。第二眼才看向旁边的周行知。伥傀的感知器官就是它细长的触角,那触角在周行知面前一扫而过,然后收回触角,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在门框上睡大觉。

    “他把你当成了屋子的主人。”初拾轻声道,“这里,有你的味道。”

    是初拾已经非常熟悉的淡淡檀香,以及夹杂在里面的,难以发现的香火味道。

    初拾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未婚夫先生沉默了。他跟在周行知后面,两个人都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进别墅。

    这是一次非常冒险的决定。这里挂满了伥傀,墙壁上原本的色彩已经看不清了,无数米粒大小的伥傀蜷缩在大伥傀的足肢上。太多的触须盘成一团了,完全没有地方安放,所以这些小伥傀只能尽力把触须与其他同类勾在一起,打成凌乱的绳结。

    如果初拾的感受是错误的,一旦惊动这些东西,他们两个人会被这些伥傀瞬间淹没,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入门是一条极长的走廊,他们杀进了伥傀的巢穴,谁也不知道前面还会发生什么,索性未婚夫先生给他带来的安全感,一如既往。初拾抬眼,发现周行知突然握紧了他的手。

    他们走了一路,伥傀都没有表现任何出异样,甚至有一只伥傀差点迎面撞上大胖刺猬,但是这只伥傀只是停下来,用触角勾了勾大胖刺猬的软刺,然后簌簌爬到一边,让开了主路。

    “原来真的是他。”

    黑暗中,初拾听见周行知无奈的叹息:“我与他并不熟悉,只是点头之交。”

    啪。

    刺眼的灯光亮起,照得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初拾不适闭眼。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

    初拾揉了揉眼睛,循声去看,只见客厅边际的楼梯上,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老人。他的姿势很奇怪,两只手撑在栏杆上,背脊却是高高隆起,头颅垂下,一双混浊的眼睛从下往上看过来,视线紧紧地缠在未婚夫先生身上。

    他已经不像是个人了,更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虫子。这个人应该就是赵玉坤了……初拾感觉到了寒意。

    “听说你身边的这个天师,前几天抓了赵显。”赵玉坤嗬嗬笑起来,“倒是有两下子。死在这里可惜了。”

    初拾被周行知挡在身后,周行知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找你啊。”赵玉坤道,“你这样气运的人,我找不到第二个。本来只想拿走你一半的气运,但是很可惜,不够用,周总。”

    周行知面色凝成了冰:“你故意引我们过来。”

    “当然。”赵玉坤扶着楼梯走下来,“连赵显这种货色都想吞了你,更何况是我。”

    周行知嗤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赵显供奉的那只伥傀无用,听说被天师一剑钉死了。但是我不一样。”赵玉坤站定,缓缓看向客厅中央,“我供奉的,是神。”

    如果忽略掉赵玉坤的怪异的动作,他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是极强的,但是身为麻瓜的未婚夫先生面色冷凝,其实丝毫不弱。初拾无法分辨出赵玉坤的这份压迫感,究竟是来自他自己,还是来自客厅供奉的那座……神像?

    初拾瞳孔猛地睁大,他看清了那座神像。

    那是一具供养在神龛上的泥塑神像。只有人的小臂高度。怀抱利剑,盘腿端坐。身着白色华服,墨发披散,面容柔和温润。

    “这是……我们家的神像。”初拾艰涩道,“是我们世代供奉的家主尊神。”

    周行知顿住了:“你们家的尊神,能换人气运,操纵伥傀?”

    “不会的。”初拾否认道,“尊神只差一点点,就能因战功封神。只是他喜欢尘世,所以留在戚家,享受家族的供奉。”

    周行知看向那座在他看来憨态可掬的神像:“他的战功是什么?”

    初拾吞咽了下,轻声道:“他杀了很多很多伥傀。”

    未婚夫先生一直在看着他,初拾从他的目光里察觉到了询问的意思。一位被天师家族供奉的尊神,真的会享受一只麻瓜的供奉,并为他豢养一屋子伥傀吗?

    “神像是我们家的。”初拾想了想,道,“但是壳子里的东西,不是。”

    神龛前燃烧着一把线香,现在只是烧到一小半而已,火光却是慢慢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