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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在凝氏宗长的位子上摸爬滚打已经二十几年了,见惯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看多了皇室朝廷的手足相残,我的心极为疲惫,失去了曾经的血气和敏感,变得坚硬、麻木,鲜少再为身边的人或事有所触动。然而,感情是一种多么奇特的东西,它让我遇到挚爱的婉晴,有了一个完满的家庭。斗转星移,现在的我不得不承认:妻子、儿女已经成为我心上的柔软,特别是雨儿这个让人温暖的孩子,一直都是镌刻在我心尖的赤色印记,让人打心眼里宠爱。

    说到雨儿的出生,还真是可以用惊喜交加来形容。至今,我都还清楚地记得:十一年前那个皓月当空却薄雾笼笼的奇怪夏夜……那天,我刚从南部的涿郡办完公事回来,便得知婉晴有孕已经三个月了,齐大夫号过脉后说“此胎很可能是千金”。听到这个消息,别提我有多高兴了。与婉晴成婚多年,仅育有漠晖、漠枫二子,一静一动,一稳重刚毅一莽撞机智,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却总是让这个家显得过于冷硬。这逐渐演变成了我们夫妻二人心中小小的遗憾。一直以来总想要个如婉晴那般温柔似水,聪颖贴心的女儿,让人可以捧在手心里去疼去宠,让这个家多一片阳光和轻柔,添一份放松与安定,因为凝氏宗族的担子,不论对我还是两个年轻的少年来说,都太沉重,太冰冷了。

    转眼便入了冬,婉晴也到了临盆的日子,产房内撕心裂肺的叫喊使我心惊,有那么一瞬,我甚至怨恨起这个调皮的孩子,怎能如此折腾她的母亲。突然,不再有刺耳的痛呼从里间传出,剩下的是丫环婆子的抽泣和凌乱无序的脚步,我的心第一次因为恐惧而颤抖,耳边不停的回响稳婆小心翼翼地汇报“夫……夫人,难……难产。老爷,您……您要保……保大人,还是……”

    “轰”的一声,我的脑中有什么瞬间崩塌,婉晴,我魂牵梦绕的温柔人儿,怎么会……一定是搞错了,谁来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啊!”我从未像这般无力,沉重的心痛让体内血气翻涌,甚至稳不住身形。

    “老爷……”

    “大哥……”

    “爹……”

    屋中的恐慌、焦急、忧虑此起彼伏,可我竟然无法扯出任何可能令他们安心的表情……

    恍然间,我似乎看见一只几近透明的却身负清晰繁复异纹的蝴蝶笼着温润的珠色光芒,缓慢的、有节奏地飞入那个抽走我全部心力的产房,在它即将没去身影的一瞬,我依稀看到轻点的蝶首,仿佛肯定地说“放心,她们不会有事的。”

    偌大的房间此刻出奇的安静,连喘息的声音都变得很轻,所有人都摒息凝神,只等待我做出最终的选择。那只奇异蝴蝶的“安慰”,竟然神奇的令我定住了飞散的心神。

    缓缓抬起头,艰难的张开嘴,几经开合,总算发出暗哑艰涩的声音“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王婆,你进去告诉她们,竭尽全力让母子平安,若是不行……”深刻的碎裂声震得我晕眩,半晌说不出下文。

    可是,产房里,对我最为重要的人儿危在旦夕,“我要救她!”心中有个声音坚定的呼喊着。

    “若是实在不行……就……总之,一切以夫人的安危为重。”生死的抉择,我坚定却痛得无法呼吸,只能在心中不停地呐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孩子。原谅我这无能的父亲,但为了你的母亲,我真的只能这样选择。对不起……

    等待,永远都是最无奈、煎熬的事情。看着来往的下人,一盆盆污水,一张张因忙碌和忐忑而紧绷的脸,我首次尝尽等待的艰辛。

    终于,一声嘹亮的啼哭打破了漫溢的悲伤,稳婆跌跌撞撞的冲出产房,脸上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欣喜,“夫人生了,是位小姐。……”见我没有反应,她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老爷?”

    回神,“夫人如何?”

    喜悦再次爬上中年妇女的脸,“夫人很好,只是太累了,现已睡去。小姐长得可水灵了,老爷您……”

    不顾她满口的絮叨称赞,我冲进产房,凝视婉晴苍白却沉静的睡颜,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笑意悄然爬上脸颊,目光无比温柔,“婉晴,我们有女儿了噢!她很漂亮呢!”随手逗弄怀中的婴孩,眼光却一刻也未从妻子身上转开,“你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就可以看到她了……”

    雨儿诞生那夜虽然惊险重重,可至今我仍然很感激上天:婉晴安好,我们还拥有期盼已久的女儿。幸福,就是险象环生后的柳暗花明吧!呵呵。

    不过,那只蝴蝶是我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过的呢?